洗衣機開始努力工作,旋轉着發出噪音,殷雪悄悄地在茶幾上摸。
她記得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她昨天切橙子的時候放在那裡的。
她得留一把刀放在自己手裡。
男人站在卧室門外,在洗衣機巨大的噪音中,注視着一無所知的殷雪。
他看着她摸到了刀刃,看着她割傷了手,看着她忍着痛一聲不吭地把刀藏進袖子裡。
他始終不語。
與他表現出的溫和關切不同,現在的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隻是無人知曉地、不遠不近地,看着。
晚上洗澡是蘇忱調的水溫。
殷雪覺得他會偷看,但因為水聲很大,她聽不到。
總之洗完之後她自己憑感覺擦幹穿好了衣服,蘇忱才重新出現。
他道:“我沖了蜂蜜水,喝一點,去睡吧。”
“……”
殷雪接過杯子。
因為看不到,她的動作很不準确,掌心撞在杯子底部,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的體溫比她更高,皮膚的質感讓她背後發毛。
他準備收回手,但是殷雪強行克制住自己躲閃的本能,反而拽住了他。
拉扯間溫熱的蜂蜜水在杯中搖晃蕩漾,灑在兩個人手上,打濕了蘇忱的衣袖。
他不解:“怎麼?”
殷雪喉嚨發疼,腦子不停地轉。
之前在醫院裡,那個叫吳明月的女警察說的話她聽見了。蘇忱經常出國演出,又精于投資,有名有才,資産頗豐。她那一點錢财打動不了他。
她張了張嘴,艱難道:“今晚,跟我睡。”
财,色,性命,還有長時間半死不活飽受折磨。她隻能按自己能接受的程度依次問下去。
她隻想要一個答案,這人到底圖什麼呢?達摩克利斯之劍,還是早點落下為好。
蘇忱從來沒準備好聽到這種話,臉上的溫和頓時消失了。
他的聲音也失去了感情,隻有遣詞造句仍舊體貼,像個沒加載語調的無情機器:“我睡在沙發上,有事叫我就好,不要怕,哥哥在呢。”
“……”
他的語氣太怪異,聽得殷雪僵住了。
她的指尖陷進他手背的皮膚裡,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心跳機器穩定,毫無波動,冷漠到恐怖。
她下意識想起了自己随身藏着連洗澡都沒放下的水果刀。
如果他突然撕破臉,她就……
蘇忱隻停了三秒,重新找到了狀态,聲音又一次帶上了暖意:“隻要你聽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重新戴回好哥哥的面具,他笑了笑,低頭看了一眼她手指側面顯眼的割傷。
他伸出另一隻手,将她耳邊濕漉漉的碎發,攏到了耳後。
殷雪松開手,手背上灑到的蜂蜜水順着指尖滴下來,空氣中彌漫着熱霧和沐浴露的香氣。
她對這種身處迷霧的狀态厭惡透頂。
但是她突然發現了一個事實。
從進門以後到現在,兩人獨處時,蘇忱沒再用“小悅”這個名字叫過她。
還有蘇悅——所有人都認為她就是蘇悅,對比照片,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蘇悅在哪呢?她跟她到底有什麼關系?殷雪明明是獨生女,也沒有什麼親戚。
蘇忱要讓她代替蘇悅,去做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