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面上來看,一切都在皇帝的計劃之中,按部就班地進行着。
酒宴過半,乙渾飲酒吃菜,醉意熏然,皇上不經意地沖着心腹舉杯,心腹迅速地垂下眼睛,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宴席。
乙渾不知不覺,已經喝了有半壇酒了,平日裡精光四射的眼睛裡已經變成醉眼迷離,看着幾乎是要喝醉了。
這正是最好的刺殺時機。
心腹帶着手底下的人,默不作聲地攜刀進入殿内,悄悄行至乙渾後方,伺機而動意欲斬殺乙渾。
高高的刀柄揚起,乙渾的頭顱下一刻就要個自己的身體分家。
說是遲,那是快,乙渾從桌前一躍而起,打翻自己面前的酒壇子。
酒壇子碎裂,清脆的碎裂聲,卻像是一個訊号,數不清的人潛進行宮,繼而進入殿内。
不知是什麼人高喊着有刺客,有人要刺殺皇上。
無數人從四面八方朝着内殿湧來,混亂之中,不知道誰是弄過來一把刀刺向皇帝上的心口。
皇上應聲倒地,胸前一大片鮮血汩汩而出。
有人在混亂中高喊着說,不好了不好了,皇上被刺客殺死了。但争鬥聲繼續着,良久才停止,待到停下之時,内殿之中碎屍塊散落一地。
乙渾捉住了皇上的心腹,大聲斥責着,“賤人,居然敢勾結劉宋,刺殺皇帝,我替大魏殺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奸賊。”
心腹當然不是劉宋的奸賊,他着急想要辯解些什麼,但是卻被乙渾的手下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話都堵在嘴裡,而後一柄大刀淩空劈下,斬下了他的頭顱。
皇上的心腹死不瞑目,死死瞪着乙渾。
皇上已經去世的消息像飛一樣傳回平城,馮雪彼時正立在甘泉殿的菩提樹下,借着樹蔭,陪太子背書。
一個宮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被女官訓斥,“動作急急忙忙地,不成體統!”
馮雪看見宮人眉宇間帶着驚恐,揮揮手示意女官退下。
“發生什麼事兒了?”
宮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皇上在行宮被人刺殺,現在已經駕崩了,乙渾大将軍正帶着皇上的遺體回京,過幾天就能回來。”
馮雪在聽到皇上的死訊那一瞬間瞳孔中有些渙散,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不是沒有打算過好好和皇上開始新生活的,當年皇上力排衆議封她一個整個後宮出身最差的女人做皇後,馮雪當然是有想過想要忘掉曾經和李奕的感情,重新開始新生活,和皇上做一對令人驚羨的帝後。
可惜沒有如果,不久之後就發生了馮月在常家被人害死的事情。
姐姐慘死,馮雪不是沒有和皇上求助過,可皇上是常太後一手帶大的,自然會更向着常太後。馮雪認清了自己的位置和身份,之前想要和皇上好好過日子的心氣,終究是被皇上漠然的态度沖散了。
馮雪從此不再奢求與皇上建立什麼深情厚誼,此後一心一意撫養太子,幫皇上管理後宮的嫔妃,隻想着和皇上做一對相敬如賓的帝後便罷了。
馮雪得到皇上離世的消息,心思百轉,她知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已經離開了。自己作為一國皇後,必須馬上扶持太子登基,否則遲則生變,到時候說不定會産生什麼危機。
馮雪的眼中閃過一道暗芒,她看着自己的身旁的太子,這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拓跋弘。
他會是魏國未來的帝王,而他此時正年幼,還需要她這個母親的幫助。
馮雪立刻令手下侍從聯系馮熙,太後不能随便出宮,但是馮熙作為外戚卻可以和其他的勳貴大臣結交,馮熙就是馮雪在宮外的代言人。
馮雪告訴馮熙,讓他聯系幾個平日裡關系親近的大臣聯名上表,請太子登基。
這件事情不難,凡是上表的大臣,皆有從龍之功,可以從信任皇上這裡承繼一份香火情,哪會有人不樂意呢?
馮熙也許不是個十分聰慧的人,但他卻是個很好的執行者,馮熙聽到馮雪的吩咐之後,迅速聯系自己平日裡較好的大臣,與他們說了此事。
大臣們知道這事馮太後要求他們站隊,但他們對此樂見其成,太子年幼,擁立幼主之功可難得着呢。
很快,在朝臣們屢次請求下,太子迅速登基,尊馮雪為太後。
乙渾自知殺了皇帝就沒有回頭路,隻能帶着皇帝的遺體趕回平城。
平城附近,有大批的軍隊屬于他,兵權在手,乙渾的心才能安定下來。
他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知道,太後和幾位臣子扶持太子登基成了新皇帝,不過,太子年幼,而他年富力強,正處在一個男人最有精力的年紀。
主少國疑,他乙渾未嘗不能做一個左右皇帝的權臣!
乙渾乍然回到平城,沒有知會任何人,便令心腹拿自己的兵符,指揮大批的軍隊将平城内外裡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起來,又在皇宮中的守衛中換上自己的人手,使得皇上不能見到外臣,外臣有事也不能見到皇上。
不過他也不敢公然造反,魏國每個州郡裡都有皇室的宗親,拓跋家的子孫遍布各地,更何況,源賀手下掌握着與他數量相當的軍隊,真打起來,不一定誰輸誰赢呢。
乙渾想着,自己把皇宮裡的幼帝和太後控制住了,挾天子以令諸侯,那樣風險更小,拓跋家的子孫和源賀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誰也不想擔一個亂臣賊子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