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
次日一早,太子接到消息:東宮裡的大批官員連夜被押到菜市口斬首。
太子大驚失色,站起身來,就想沖到宮裡去向皇上求情。
可還沒等太子出東宮,宮裡就已經來了人,把東宮團團圍住。
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上的寵臣——中常侍宗愛。
太子忙問,“中常侍,你這是什麼意思?東宮的官員為什麼被抓去斬首?”
宗愛慢悠悠道:“太子殿下,還是不要顧慮别人了,先顧好自己吧。皇上讓您在東宮好好的反省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太子滿心不解,他也不知自己犯了何錯,喃喃自語道,“難道是因為我上次違背父皇的诏令,私自讓官員放走了那些僧人?”
可那些僧人也并沒有釀成什麼大錯,父皇英明神武,怎麼會因為這樣的事,斬殺東宮官員。
……還是說父皇對于他這個太子感覺到了威脅?
太子禮貌地對宗愛說:“還請中常侍教我,父皇究竟因為何事情惱了我,以至于殺了這麼多東宮官員,千錯萬錯都是我一人之過,實在沒必要殺這麼多人啊!”
宗愛心裡譏諷太子,這個時候倒是看得起他這個閹人了,早幹嘛去了?但他面上反而是一臉關懷的模樣,“陛下的心思我哪裡能猜得到?太子殿下就别讓奴才為難了。”
太子歎了口氣,“那要是父皇對我有什麼誤解,還請您為我說項,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絕沒做過對不起父皇和江山社稷之事。”
太子說完,對着宗愛深深一拜,“勞煩中常侍了。”
宗愛連忙制止他,“太子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一個閹人,怎能受國之儲君如此大禮?您放心,若有機會,奴才一定為您說話。”
太子知道是出不去了,對宗愛點點頭,隻能暫且退回東宮裡,再與身邊人細細謀劃。
劉尼府上。
宗愛托人往南方去,幾經周折,才另外花大價錢買到一副阮籍的遺迹送給劉尼。
沒辦法,劉尼除了喜歡騎射,隻喜歡那些書書畫畫的東西,宗愛慣着他,想為他尋一件稱心的生辰禮,隻能派人去南方尋。
“看看喜不喜歡,”宗愛将畫冊遞給劉尼。
劉尼徐徐展開畫卷,這似乎是阮籍的真迹!
劉尼在竹林期間中最喜歡阮籍。
阮籍曾經說過,時無英雄,使庶子成名!
那個曲高和寡的阮籍啊!那個風流蘊藉的阮籍啊!真是說不盡,道不完!
“你看這裡的人物在竹林中研究着畫中人物流動的曲線,格外流暢,潇灑恣意,的的确确是阮籍的真迹無誤,這世上沒有第二人能揮就這樣狂放不羁的墨寶,小宗子,你可真厲害,連這樣的孤本都能找到!”劉尼眼睛發亮,顯然極其喜歡這副真迹。
宗愛觑了劉尼一眼,“隻要用心,總能找到的,我們相識二十餘年了,今年你四十整壽,老話說四十不惑,總得送你個像樣的東西。”
劉尼聽了這話,心裡一動,卻是要得寸進尺,“那等我五十歲的時候,你再送我一個更好的東西,說定了啊,絕對不能遜色于阮籍的真迹!”
他們兩個人是不講究那些虛的,想要就直接說。
宗愛撇了撇嘴,“放心吧,我這人從不食言。”
東宮。
太子反複思量,自己是哪裡惹了父皇生氣,居然讓父皇生了這麼大的氣,将東宮的官員殺了十之七八。
太子百思不得其解,漸漸郁結于心,精神慢慢衰敗下來。
太子對身邊的侍從發牢騷,“我早就知道,我一早就知道,做太子不是那麼容易的,父皇的勇武遠超過當年的漢武帝,我卻沒有衛霍那樣的親人助我,我的才能也遠遠不及劉據。這些年我更加恭謹地侍奉父皇,從來不敢逾越規矩,就是怕自己落得一個和劉據一樣的下場。可誰能想到,哪怕我再小心,還是被父皇懷疑了。與其父子疑心到兵戎相見的地步,不如我自盡,東宮上下也不必因我受辱,父皇他老人家也不必背上弑子的惡名。”
身邊的侍從流淚,“殿下,您千萬别這麼想,皇上一直都對您信賴有加,這次一定是皇上想岔了,受了奸人蠱惑,中常侍為您說說好話,沒準兒事情會有轉機的。”
太子眼角滑下一滴淚,“我自問善待他人,從不做虧心之事,上天為什麼這麼懲罰我,讓我們父子相疑到這個地步?”
皇宮。
皇上的心腹,從東宮回來,向皇上報告新近探聽到的事情。
“臣聽見太子殿下和侍從說您是漢武帝,他是太子劉據,最終怕是會父子兵戎相見……”
皇上将手中的茶盞扔到心腹頭上,“放肆!大逆不道!真是大逆不道!這個逆子,居然把朕比作漢武帝!朕還是對他太好了,讓他在東宮裡關個一年半載的,好好清醒清醒,以後太子的事不用告訴我了。”
心腹的額頭上冒出汩汩的鮮血,心腹卻不敢擦,隻是低着頭,不敢看皇上的眼睛。
他想起了中常侍和他說的話,“絕不能讓皇上解除對太子的誤會。”
中常侍用他一家老小的命,威脅他曲解太子的意思,他沒辦法,隻能照辦。
一個在東宮侍奉的小内侍,急匆匆的跑到皇上的永安殿。
很快就有人攔下了他,小内侍隻能扯着嗓子大聲喊: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殿下他……他薨逝了。”
皇上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對着門口的侍衛道:“讓他進來,”
皇上目眦欲裂,“你剛才說什麼?你要想清楚,你撒謊的話,朕滅你九族,朕說到做到。”
内侍跪在地上,抖得像個鹌鹑,聲淚俱下:“皇上,皇上……太子薨逝了……”
皇上覺得腦内轟鳴,他的臉迅速漲得通紅。
他隻是想警告一下太子,從沒想過要他的命,他的所有兒子裡,太子是他的長子,是他選定的繼承人。太子身上寄托了他對魏國所有的期待。
皇上從來沒有一天會覺得自己會白發人送黑發人,太子還那麼年輕,他還不到三十歲啊!
皇上連鞋子都沒穿,赤着腳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