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已定,可宋極回京後依然沒有在家裡好好休息,每天要去練武場訓練新兵,傳授兵法。
也正是如此,宋極也得知了宮裡兩位皇子同在國子監念書的事。
與宋觀岚想象的不同,他并沒有閉口不談,而是将宋觀岚叫到書房,關起門來交代。
“如今繼位呼聲高的,就是這兩位皇子,皇位更疊總是流血流淚,你千萬謹慎,萬萬不能牽扯其中。”宋極道,“我們宋家隻效力皇帝,有些話說了,有些事做了,恐怕會讓宋家從此消亡。”
宋觀岚從沒見過宋極這副嚴肅的樣子,她點點頭:“知道了,爹爹。”
因此第二日去國子監,宋觀岚少見地沒有叽叽喳喳沖進學堂,而是和崔嘉宜一樣,乖乖的向夫子行禮,然後安靜地坐在座位上。
崔嘉宜倒不适應了,她小聲問:“宋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
宋觀岚擺出一個手指半掩嘴的表情,緩緩搖了搖頭。
坐在宋觀岚身後的玲琅看見她這副做派,感覺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一樣抖了抖身子。
近十天的相處,宋觀岚與柏裡也相熟不少。見宋觀岚如此,他也湊過來詢問。
宋觀岚剛想說話,餘光就瞥見那兩個穿金戴銀呼風喚雨的人進來了。
她連忙收回腦袋,把目光牢牢鎖在面前一竅不通的書本上。
九皇子落座後沒有了動靜,倒是太子爺,坐下來言笑晏晏與崔嘉宜打招呼:“崔姑娘早。”
崔嘉宜嘴角抿了抿,回道:“早。”
兩人離得近,崔嘉宜又是個勤學的,太子有些不懂的,常常去請教她。
崔嘉宜剛要翻開書,餘光裡忽然瞥見旁邊有幾道視線。
她一扭頭,就看見宋觀岚柏裡和玲琅齊齊轉過頭去,裝模作樣聊起了今日的天氣。
這邊太子爺堂溪朗變戲法似的掏出一塊墨:“這是徽州那邊新進貢的,我拿着倒是糟蹋,崔姑娘用着這方好墨,才是錦上添花。”
那塊墨被精心包裝好,呈在陽光下,尤有一層綢緞般的厚潤。
按規矩,崔家官職尚不足,除非皇上親自賞賜,此等貢品,崔嘉宜是萬萬不能收的。
于是她婉言拒絕:“太子,小女家中尚有幾塊墨,太子的好意我心領了。”
堂溪朗渾然未覺,依舊擺出那副柔和的笑臉。
宋觀岚心中唏噓,扭頭剛想與柏裡說話,就看見九皇子堂溪衡不屑的側臉。
這人生得五官硬朗,做起孩子氣的表情時,竟也不顯得别扭。
宋觀岚收回目光,繼續聽夫子講聽不懂的課了。
兩位皇子一如既往地下午離開國子監,宋觀岚總算自在些,剛想與崔嘉宜聊會天,就發現她正盯着桌子上那塊徽墨出神。
這是堂溪朗離開前,留在崔嘉宜桌子上的。
“嘉宜。”宋觀岚推了推她,“今天天氣這麼好,咱們去放風筝吧。”
崔嘉宜猛然回神,然後遲疑道:“等會兒還要上課呢。”
“沒關系,夫子注意不到咱們這,再說我們就在國子監,翻窗就能進來。”
宋觀岚還想再勸,夫子已經叫走了崔嘉宜。
冬日難得的晴天讓宋觀岚心癢癢,于是她不等崔嘉宜,趁夫子正和崔嘉宜交談,矮着身子就溜出去了。
“小姐!”玲琅着急地小聲喚了聲。
柏裡聽見這邊的動靜,轉頭發現座位上的人不見了:“宋姑娘呢?”
玲琅不好解釋,支支吾吾說宋觀岚出去有趟事。
然後兩人聽見了宋觀岚标志的笑聲。
柏裡一探頭,就看見宋觀岚穿着淡粉色小襖,蹦蹦跳跳跑在白花花的雪地裡。她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個小風筝,一邊跑一邊放了起來。
屋檐下懸着的冰淩仿佛都随着她的歡笑聲輕輕震顫。
柏裡收回目光,專心準備上課。
宋觀岚的笑聲始終不近不遠地飄蕩在耳邊,應該是沒走遠,所以在夫子忽然布置題目,并準備下台檢查時,柏裡輕咳一聲,玲琅立即會意,悄悄溜出去找人了。
隻是國子監太大,玲琅找不到人,心裡着急,就捂住嘴發出一陣似鳥鳴的聲音。
這是她和宋觀岚約好的暗号,聽到這個聲音,宋觀岚就得馬上回去。
不遠處正起勁的宋觀岚一聽,吓得手一抖,天上的風筝都哆嗦一下。
現在收回來已經來不及了,就這麼放了又可惜。宋觀岚左右看了一圈,匆匆将風筝系到一旁落雪的樹枝上,自己則翻過灌木叢,準備從堂溪衡那邊的窗戶翻進去。
翻進去就必然會經過堂溪衡的桌椅,宋觀岚心虛地繞到灌木叢,心裡悄悄向他道了句歉。
窗沿不低,宋觀岚一伸腦袋,就和柏裡崔嘉宜對視上。
此時夫子已經走到附近,并且準備擡頭。
崔嘉宜心領神會地起身向夫子請教問題,柏裡則揮了揮手裡已經準備好的另一份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