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改變不了魏明欣。
她要麼就這樣腐爛地活着,要麼就痛快地死去。
想到這裡,陸書嶼竟然笑了一下。
她早就病了,可是全家上下,隻有不懂什麼叫心理疾病的奶奶會問她是不是不高興。
瑤章失去聯系,工作厭惡麻木,母親的強勢和父親的軟弱讓她窒息。
魏明欣完全沒看出視頻對面的女兒有什麼不對,她深吸口氣,雖因被打斷說話而不快,卻還是努力壓了下去。
“小嶼,你劉阿姨給你介紹了個男孩子,一米八的公務員,年輕又帥氣,你要不要見一見?”
陸書嶼有點想吐。
她麻木地看向屏幕,終于還是說:“我不想見。”
她不想連往後餘生都被魏明欣操控。
但她的拒絕卻讓魏明欣皺起眉頭:“小嶼,你越大越不懂事了,這樣條件好的男孩子哪裡找?你也老大不小了,難道要做老姑婆?”
若是以往,陸書嶼還會生氣,怒氣無處發洩,隻能自己跟自己較勁。
但是後來,她甚至都沒有什麼太極端的情緒了。
那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病了。
可那又如何?如果跟魏明欣說,她會說自己矯情,變本加厲控制她,讓她回歸征途。
跟陸禮謙說,他隻會說沒什麼過不去的坎,睡一覺就好了,聽你媽的話就萬事大吉。
她就連醫院都沒去過,因為覺得沒有必要。
醫生是治不好她的。
她木然地看着視頻裡張牙舞爪的母親,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很可笑。
“媽,我很冷,很累,我要洗澡了。”
陸書嶼任由對面母親喋喋不休,也跟着自顧自說話:“如果沒有事,我就挂了,明天還要開招投會。”
一說起工作的事情,魏明欣明顯聽進心裡去,她頓了頓,才說:“那明天再說。”
陸書嶼不等她念叨要如何洗澡,如何把頭發吹幹,她幹脆利落挂斷了通話。
她頭上身上依舊濕漉漉的,陽台的窗戶半開着,冷風吹入,冷得她一陣哆嗦。
屋裡的燈光橘紅,溫暖明媚,明明應該能溫暖人心。
但陸書嶼此刻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洞開的窗戶仿佛有看不見的魔力,讓她不由自主往前走去。
似乎隻要從那窗戶飛出去,她就自由了。
一步,兩步。
腳下忽然絆了一下,陸書嶼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走。
三步,四步。
她很快就要抵達光明的彼岸。
陸書嶼蒼白的臉上忽然揚起一抹笑容。
這一刻,她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從記事開始,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輕松。
陸書嶼不由自主加快了腳步,不過轉瞬,她就踏出了陽台的推拉門。
奶奶還在時,這個寬敞明亮的大陽台種滿了花草,三年過去,陽台隻剩下幹涸的花盆。
隻剩下一盆沙漠海棠,帶着刺掙紮向上,頑強活着。
陸書嶼被海棠上的刺刮了一下衣服,她也渾不在意,繼續往前走。
幸福近在咫尺。
隻要飛起來,就能一躍而上,直達萬米高空。
叮咚。
一道門鈴聲,打斷了陸書嶼的幸福路。
她腳下微頓,有些遲緩地回過頭來。
門鈴再度響起。
叮咚。
陸書嶼終于回過神來。
此刻她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陽台窗戶前,一隻腳已經踩上了花架。
她愣了一下,随即一陣後怕,忙慌亂地退後三步。
她做了什麼?她又想要做什麼?
陸書嶼面色蒼白如紙,她猛地關上陽台推拉門,轉身就往大門跑去。
不管是誰,隻要能帶她離開這一潭死水,她就安全了。
她沒有詢問來者是誰,直接扭動把手,一把拉開了大門。
天光乍洩。
樓道裡電力不足的白熾燈跳動着,在那人身後閃爍。
那是個很漂亮的男人。
他身着合體的鐵灰西裝,襯衫扣子一直系到最上一顆,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絲框眼鏡,一頭短發梳得一絲不苟。
清冷光影之下,襯得他矜貴清俊,與這老舊的蘭亭巷格格不入。
陸書嶼稍微恢複了理智。
她正想問對方是誰,就聽到男人清冷的嗓音響起:“你是陸書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