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面對的事始終會到來。
就像不願面對失去你,可還是失去了你。
——《公子宜修》
雪芙殿。
一片浮雲悄無聲息地遮住冷月,原本光可照人的大殿霎時暗了下來。
這讓殿中正在搜尋着什麼的兩人陷入困境當中。
“小相宜,這可如何是好?”蘇曉芙壓低了聲音對身邊之人說道,“現下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花了不少心思才能再次進入大奉皇宮,才能故地重遊,重新出現在雪芙殿當中。
一旦十七年前那場大火背後的真相被揭開,受傷最嚴重的人恐怕當屬季修。
可……
如若讓季修認賊作母一輩子,才是最大的殘忍。
是以,蘇曉芙在經過深思熟慮和天人交戰過後,在季修進宮之前便決定由自己親手揭開柳皇後惡毒的真面目。
哪怕重新回到大奉皇宮兇多吉少,她也在所不辭。
她本就是為了季修而來,這點困難算不得什麼。
如今這偌大的京都,她所能倚仗的人隻有昔日那個感情甚笃的小師弟。阮相宜本就受了司徒烈所托,就算沒有司徒烈,他也會無條件支持這個闊别重逢的大師姐。
過往殘忍而黑暗,幸而眼下溫暖又幸福。
從進入京都開始,他便開始部署如何讓蘇曉芙順利進宮,其中雖然遇到一些波折,但到底還是有驚無險地進了宮。
避免夜長夢多,他們決定速戰速決。
趁着奉帝與季修父子倆久未見面,沉迷對弈之際,二人悄悄潛入雪芙殿。
大火過後,蘇曉芙便一直居住在偏殿,主殿至今仍是焦黑破敗,未曾得到過修繕。
在她不知道柳皇後的真面目時,她日日裝瘋,在一隅之中虛度年華,不曾再到過主殿。
那裡是她孩兒的葬身之地,是她的傷心之地。
初初失去孩子那陣,她是真的瘋了。精神恍惚不說,還時常能夠看見自己的孩子在哭泣。
後來的某一天,她突然清醒了。
清醒的時候柳皇後正好在同她說着後宮的一些瑣碎。
衣着華貴妝容精緻的一國之母,卻滿臉落寞地對她說:“還是雪妃你這樣自在,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必想。”
鬼使神差的,蘇曉芙也就真的決定不再醒來,索性就這麼迷迷糊糊地瘋下去。
柳皇後說得對。
太過清醒的人生太痛了。
從她清醒的那一刻,她就陷入喪子之痛的旋渦裡,怎麼都出不來。
“明日再來吧,曉芙阿姐。”阮相宜輕聲道,打斷了蘇曉芙的思緒。
蘇曉芙仰頭看了一眼被雲層遮蓋得嚴嚴實實隻剩一圈光暈的月,點了點頭:“隻好如此了。”
“這幾日隻能委屈阿姐先住在你原來住的地方了。”蘇曉芙戴着半臉面具,沒辦法混入宮女嫲嫲當中,所以如今的法子隻有這麼一個。
“這是小事,小相宜不必擔心。”蘇曉芙喃喃道,“我想在這偌大的大奉皇宮之中,再沒有比我對這裡更熟悉之人了。”
聽她這麼說,阮相宜這才放了心。
“曉芙阿姐一切當心。”準備離開前,他還是這樣交代了一句。
“嗯,小相宜且快快回去。”蘇曉芙将聲音又放低了些,“晚了修兒要起疑心的。”
出了雪芙殿後,阮相宜的心情依舊有些奇妙。
直到方才,蘇曉芙才将她重返雪芙殿的真正緣由告知于他。
要怎麼去接受自己的心上人是自己最愛的阿姐的親生兒子?
阮相宜不知道。
雖說這件事嚴格說起來,對他的影響并不大。
隻是,他想象不出季修叫自己師叔的模樣。
他想着想着,甚至不自覺笑出了聲。
而出來尋他的季修好巧不巧偏偏看到了這一幕。
“公子相,你怎會出現在此處?”他狐疑地看着紅衣少年,看阮相宜笑得這般春心蕩漾,忍不住好奇,“可是遇到何開心之事了?”
“倒真是有一件事讓我心生愉悅。”猛地看見季修,阮相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何事?”季修越看心裡越打鼓。
在這大奉皇宮之中,究竟有何事能夠讓阮相宜這個冷面琴師笑得如此開懷?該不是看上哪個小宮女了吧……
豈有此理,這決計是不行的。
他不允許。
“殿下真想知道?”阮相宜故意吊他胃口。
“廢話少說。”季修感覺自己的拳頭快要忍不住了。
結果阮相宜仍舊在賣關子:“在下從不說廢話。”
季修:“……”
他有些牙癢癢:“不說拉倒。”
“讓我說也不是不可以。”阮相宜忽地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季修奓毛的樣子。
“那你倒是說啊。”真是急死人。
阮相宜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先叫聲師叔來聽聽?”
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