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幾個剛熟的人蹲在陰涼處吃自家小蛋糕的宋雨文最先看見拐角一前一後走出的身影，伸長了胳膊揮舞着，“木魚，這裡！”

陸和鳴也看過來，見孔明燈神色萎靡微微搖頭，知道是沒談攏，對着他腳邊随行的兩隻小狗招了招手，怪聲怪氣地問：“有沒有聽見什麼八卦啊。”

衆目睽睽下，就見着小黃狗高興地騎在了小白狗背上，搖晃着尾巴，瞪着清澈的眼睛看向主人的方向。

陸和鳴：“哦～真乖，晚上讓大爹獎勵你們吃大餐。”

宋雨文：“.....哇靠！間諜！”

坐的近的吃瓜群衆臉上都有了促狹的笑容。

魚歌并沒有久留，和準備再玩會的小姑娘們打過招呼，在孔明燈幽怨的注視下，離開了這裡。

等紅燈的間隙搖下車窗，夾着煙的指頭搭在窗戶上，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幾縷在陽光下格外明顯的煙霧。

海洋館啊...

二年級暑假時，學校曾組織過去海洋館的課外修學，這種集體性活動杜女士從不允許他參加，但他在孔阿姨的庇護下，從未缺席。

從聽到這個消息開始，孔明燈嘴上就像是鑲了個喇叭一樣叭叭不停。

“小魚小魚，你快回家了，怎麼一直悶悶不樂的。”

“小魚小魚，你說海洋館都有什麼動物？有沒有那種可以把你放進去遊泳的水池？如果能放下我就更好了！”

“小魚小魚，你以後不要吃魚了，感覺像在吃同類。”

“小魚小魚，那天我們穿什麼，穿我的披風寶劍怎麼樣...看！酷不酷..”

“小魚小魚，你怎麼...啊！好疼！唔哇..唔唔..”

耳邊的嗡鳴讓他難以靜下心完成杜女士甩給他的作業，重重把筆放到桌子上，朝着身旁春風得意的孔明燈飛撲而去。

借助他擡胳膊抱他的動作精準地把人壓倒在地，收着勁的小手啪啪啪啪蓋在他嘴唇上，直到聽到壓在身下的人又哭又鬧喊媽媽，才氣鼓鼓地站起來。

進來的長輩隻是看了眼就明白了，司空見慣抹掉孔明燈的淚珠子，對着旁邊氣紅眼眶的魚歌笑道：“說了小歌在寫作業，還要跑過來鬧他。”

在淘氣的孔雀和乖巧的小魚面前，孔明燈好像永遠都不會是最優先的選項，但他有一顆非常強大的心髒，從沒有介意過有個陌生孩子分占父母的關愛，而是對另一種感情充滿期待。

他委屈地抽噎兩聲，哭得更厲害了，“他不理人..我想給他..驚喜..”

旁聽的魚歌雖然年紀還小，但已經學會了翻白眼。

上次他說準備驚喜，不知道從哪掏來隻蛐蛐，放跑在他床底下，美名其曰陪伴他睡覺，吵得那個夏天他再也睡不好；再上次他爬樹掏鳥窩，沒抓穩掉下來，剛好就砸在他這個人肉墊上；再再上次，他捂着手心說這裡有送給他的禮物，湊近一看是條葉綠色比手指頭還粗差點爬上他眼睛的小青蟲。

這種驚喜太多了，多到他自己都記不清，每次都要在孔明燈背上狠狠鑿兩下，才堪堪解恨，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再也不敢相信所謂的驚喜。

“好孩子，你的驚喜還是不要準備了。”孔秀麗對活潑的兒子也有些頭疼，她撫摸着孩子的頭把他帶出去，回過身時笑容柔和，“驚喜可是要商量着來的。”

孔明燈淚眼朦胧似懂非懂地點着頭。

不知道孔阿姨用了什麼辦法，那之後孔明燈還真沒有再來煩過他，安靜到他都有些不知所措，借着喝水吃東西悄悄在他背後看上兩眼，确認過撅着屁股瞎忙的小孔雀無異後才稍稍放心。

這種安靜一直持續到去海洋館前夜。

老小區屋裡的燈并不亮堂，昏暗的光灑在孔明燈盛着光的眼睛裡，像塊未經雕琢的琥珀，神秘而又明潤。

他站在房門口牽着兩個魚尾模樣的氫氣球，咧開嘴笑得非常憨厚，“小魚小魚，我親手做的，你喜歡嗎？”

聽着他的讨好，魚歌頭一次感到迷茫，他不知道是先看他最喜歡的氫氣球，還是看他被揍得腫高的嘴，心虛地舔着嘴唇，任由孔明燈将他抱住。

細線圍繞着他的腰纏了兩圈，細心的調整好魚尾在他腰上的位置，耐心而又期待地又問：“小魚小魚，送給你的禮物，你喜歡嗎？”

他回過頭扭了扭腰，看着魚尾飄飄忽忽地擺動兩下，那一刻他好像真的化身成了一條魚。像是被孔明燈的笑容感染了般，也傻乎乎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重重地點了下頭，明豔地回應着：“喜歡！特别喜歡！”

這麼漂亮的東西，是隻屬于我的嗎？

那晚的夢意外的香甜，是他短暫人生中最耀眼的瞬間，無數的魚尾化身成為裝點世界的光，明豔的光點在波瀾壯闊的海面上漂浮閃亮。

可惜，氫氣球并不允許被帶入海洋館，在委托其他老師幫忙看管時，孔明燈操着稚嫩的嗓音像個無趣的大人，“小魚小魚，你長大了最想成為海洋館的什麼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