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早前本是要擡腳離去的,聞聽她師叔提起這無相陵,腳步忽的頓住。
聽他幾人言語互搏了幾個回合,眼眸一轉,似是想起了什麼,主動為楊藥師解圍,嬌聲問道:“師叔,為何方才言說,若那無相陵還在,這藥便不用愁了呀?無相陵——我好像也聽師父提起過,究竟是什麼來曆。”
楊藥師很上道,聞此問,面上浮起些許追憶之色,緩緩言道:“小長樂有所不知呀,往昔那無相陵之中,種滿了奇花異草,都是入藥的好東西!所出之材雖售價頗高,然藥效絕佳,品質上乘,實乃先師——你們祖師爺的大供貨主呢。”
這下局勢被楊藥師拉入了他最擅長的賽道,在嘴上跑馬疾馳,萬裡吹水。
“你想想,三角之勢,最是牢不可破,對不對?遙想那七八十年前,巫醫本為一體,無相陵、靈蛇蟲谷、藥王谷,親如一家,一個專産百草,一個專育靈蟲,彼時取用藥材甚是便利,哪似如今這般,諸多藥材皆被那等貪心蛀蟲給壟斷了去,錢貴去不少,還都是些爛苗苗,着實惱人!”
輕言細語,卻又條理清晰。
“那無相陵的死老頭子,與先藥王交情還行,雖然江湖上說他黑心貪财,但給藥王谷的收購價甚是公道,否則你們祖師爺的藥王路也不會走得無後顧之憂了。我師父還說,那老頭”
藥師去過無相陵,他回憶起那個死老頭,像是大劫
在這人多的場合,知道這一些便夠了。長樂心想,要是天下人都像楊藥師這樣就好了,問他一句話,就像□□吐毛線,一拽線頭能自己吐出一大把,滔滔不絕。
每個人都這樣,那她花個一兩天,還愁仇家跑不出來?
這種感覺還有點熟悉,她突然了悟了。賀蘭澈寫情書的時候也這樣!
這樣一關聯,她皺皺眉頭,産生了一絲嫌棄。
楊藥師隻當是自己話太多,又惹得小師侄女心中不悅,怕她當着外人的面又給自己坐冷闆凳,不想丢人。于是給辛夷投去眼神。
且說那辛夷與蕪華,此時正在義診堂中穩穩坐定,為前來求醫問藥之人悉心診治呢,堂中之人來來往往,倒也頗為熱鬧。
那痘疫所在之處設于城郊,蕪華思忖一番,便對長樂柔聲道:“長樂妹妹,勞煩你往那城郊痘疫之地走一遭,幫襯一二呀。”長樂一聽,腦袋搖得似撥浪鼓一般,連連擺手道:“我可不去,那地方多兇險呐,我才不願去哩。”
兩人為此事你一言我一語地争執了好半晌,長樂心裡暗自琢磨,那痘疫傳染性着實厲害,可自己福大命大,料想也不會染上那要命的天花,罷了罷了,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此事。
晌午過後,果不其然,在那門外竟聚了七八個百姓,瞧那模樣,皆是為着痘疫之事而來,盼着能得醫師診治一番。可一番搖号過後,卻僅有一人有幸搖中了那号,其餘衆人皆是面露失望之色,卻也無奈,隻得在一旁唉聲歎氣。
那義診堂内的諸位醫師倒也是齊心,見此情形,趕忙齊心協力,不多時便騰出了一條單獨通道來,好讓那搖中号的人能順利入内就診,秩序倒也漸漸恢複了幾分。
待夜色漸濃,辛夷匆匆往州府跑了一趟,待辦完事,幾人便一同回了義診堂,各自将手頭之事的進展細細彙報了一番。
辛夷滿臉喜色,言說那州府倒也算通情達理,給撥了一處臨時的舊廟用以安置病患。那舊廟坐落在湖邊,三面皆被那湖水環繞,景色倒是别緻。且那地兒頗為開闊,支起棚子來,容納上百人亦是不在話下。加之周圍人煙甚是稀少,用來隔離那疫病,當真是再合适不過了。
衆人正商議着這隔離痘疫之地後續該如何安排人手,蕪華眼珠一轉,看向長樂,輕言提議道:“長樂妹妹,我瞧着這事兒呀,你去最為合适了,你向來機靈,定能将諸事料理妥當呢。”
長樂一聽,直截了當,“我可不去。”
衆人好說歹說,與她争執了半晌,長樂心裡暗自思忖,雖說自己覺得染不上,可旁人這般苦勸,好似自己太過執拗了些,猶豫再三,這才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應下此事,衆人見她先是那般抗拒,如今又突然改了主意,都覺得她這行事有些莫名其妙,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而後衆人又一番商議,最終決定由辛夷與蕪華留在義診堂坐診,也好繼續為其他病患診治。季臨淵聽聞,爽朗一笑,拍着胸脯朗聲道:“長樂姑娘,你放心去那隔離之地便是,若有需幫手之處,在下定會鼎力相助,斷不會讓你一人犯難。”
邺城之人,行事倒是極為迅速,在這晉朝之地忙着救扶孤弱,弟弟都不顧了,說來也是有些好笑。
楊藥師面上雖是對季臨淵說着些或諷刺或誇贊的話語,可背地裡卻悄悄修書一封,也不知那信是送往何處,又寫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