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後街，康斯坦丁背着從薇薇安那裡順來的劍匣子，剛打開袋子，便兩眼一黑。

好吧，是他的問題，是他忘了她來自東方，他們之間的語言系統存在溝通隔閡，更忘了這位小修士曆來在烹饪上的炸裂表現。

薇薇安當然是一位極具神學天賦的驅魔師，雖然初出茅廬，她的能力已然不需要他過多指點；隻是有時神經太過迷糊，對于自我認知嚴重偏差。

比如說，他就永遠無法理解她的人生追求：既然是個武學天才，為什麼一定要當個廚子呢？這根本不是适合她的道路。

這不，他再三囑咐，讓她準備好辟邪粗鹽，她都能把砂糖當成了鹽。

他抓着那把白糖和僵屍骨頭，看着眼前召喚出的地獄惡犬，苦笑道：“看來今晚的任務又要多波折了。”

如今的這一切都要歸咎為幾個月前他在破釜酒吧被某個漂亮女巫邀請喝下的那杯養生款冰鎮白酒萃紅霧茶。

醉酒醒後，康斯坦丁發覺自己手上正抓着一沓信件，裡面是由未來的自己親筆所簽下的各種委托信和契約書。

打開内容一看，康斯坦丁辨認着那一堆歪歪斜斜的官方字迹，開始感到頭疼。

見鬼，他是什麼時候把 1987 年的自己抵押在了哥譚，原因是未來的他将會負責看管一隻中古時期的東方惡獸。但是很不幸，他放跑了它，因此間接導緻未來維度的崩塌。嗯，這倒是有幾分他的作風。

可作為補償代價，這份條款明文規定：毀約後果是他将被永遠困在這個時空鬼打牆，直到末日降臨，或是找回失物。

康斯坦丁冷笑了一聲，他拿起打火機，為自己點了一支煙，順便将那沓古怪的信函給燒了。他并不吃這一套。

然而望着周圍複古的裝潢，康斯坦丁不得不心生警惕。即便這不是地下惡魔所玩的鬼把戲，可依舊來者不善。幾番嘗試後，康斯坦丁終于認清，如今的他被徹底困死在1987年夜間的迷霧巷。

事情是在一個傍晚出現轉機的。

在迷霧巷的盡頭，一位長着東方面孔的小修士突然找上了他。她背着一把劍，滿臉氣勢洶洶的，上來就是一個半跪作揖。雖然大聲喝道“師父在上”，但怎麼看都更像是前來捉妖——來捉拿他這隻妖孽。

他隻覺得她過分眼熟。

康斯坦丁掐滅了手中的煙，面色依舊自然如常。他順水推舟，跟着她并肩一路攀談。直到他們走到了迷霧巷的出口，他将十字架扔了出去，沒有任何隔閡，它刺破了對面街角正中央的桃色海報。

耶。

他成功了。

他終于擺脫這個鬼打牆了。

隻是這吊兒郎當的行徑，立即氣跑了他新拐來的便宜徒弟。

當然，從一開始時，他也有懷疑過，她是否是惡魔派來的。然而幾經試探，康斯坦丁發現，這位小姑娘的身上并沒有敵意，反而充滿了對他的求助和崇敬之情。或許……她才是解開困境的關鍵。

她是一個好孩子，善良單純，甚至不會說謊；無論是做什麼，身上都帶着股百分百的認真勁兒，有時甚至過于闆正了。

即使他看不清楚她的守護魂靈，它看起來更接近于虛空的光，比任何人都更接近于上界。這種氣質決不來自于哥譚。可康斯坦丁敏銳地察覺到，在某些幽微的時刻，她與黑暗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在薇薇安的身上，還是有些地方隐隐過于古怪。但是康斯坦丁一時間說不上來。他一定是遺漏一些什麼。

這份懷疑直到路西法突然找上門來，他才有所大緻輪廓的答案。

***

浴室内，康斯坦丁剛擰開花灑，伴随着熱水散發出蒸汽，他的身側便升騰起那隻該死惡魔懶洋洋的聲音。

“嗨，約翰，好久不見。唔……哇哦，看起來最近你過得不錯。”

感受着肩膀處落下的觸感，以及後背那道揶揄的視線，康斯坦丁翻了個白眼，他淡定地往手心擠了點沐浴露，塗抹在身體上，見怪不怪地繼續洗着他的澡。

“說真的，我能幫你迅速擺脫眼前這樁困境。要知道，惡魔的愛意總是比上帝更長久。”路西法歎了口氣，繼續說着，“你為什麼不來找我玩呢，好孩子？”

康斯坦丁皺起眉頭：“審判日未到。”

審判日未到，它不應該在人間登堂。審判日未到，人類也不該走投無路，在清算罪與孽之時，受到蠱惑加入魔鬼的陣營。

所以，它應該滾回那泥潭與火坑去，滾回那該死的地獄。康斯坦丁擰開了架子上那罐過期洗發露，裡面裝滿了新鮮滾燙的聖水。

他散漫地哼着曲，卻快速将聖水悉數潑向了霧氣中的那個陰影。

下一刻，惡魔的身影卻瞬移到了鏡中，他的聲音帶着幾分桀骜的愠怒：“審判日未至。好一個審判日未至。我上來，是為了取回本就屬于我的東西。”

“哦哦。”

康斯坦丁敷衍地點點頭，關了花灑後，他慢悠悠地披上浴袍來到了鏡子前，撈起盥洗池裡浸泡着聖水的毛巾，難得勤快地用它将玻璃鏡的霧氣擦了一遍。

下一刻，路西法的五官卻變得更加清晰可見了，他長得如同天使般俊美，隻是那雙性感的血瞳之間夾着陰郁又傲慢的色|欲，祂簡直要湊到他的唇前。

“聽說你最近新收了個徒弟。恭喜恭喜。”

惡魔打了個響指，體貼地将室内暖氣調高了半攝氏度，笑容暧昧又邪氣，“唔……她可帶來了一把産自東方的好劍。”

“你想要那把劍？”

“不，”惡魔的眼睛内閃過一絲紅光，“我要的是她。”

康斯坦丁眉頭緊鎖，聽完路西法的神經病式言論，他隻是冷笑着，然後一拳砸爆了那面鏡子。

“别打她的主意。

惡魔的聲音帶着幾分玩味，“哈，别傷心啊，親愛的。我最愛的依舊還是你。”

康斯坦丁沒有搭話。他隻說：“好，你替我擺脫僵局，我把她的劍帶來給你。”

路西法勾起了唇，看起來更像一隻紅狐狸。

“噢，你真好，我的乖乖甜心寶貝。隻是很可惜，那是一件聖物，地獄可沒有安放空間。再說了……你這個小聰明鬼，二手交易并不具備優先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