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聞從她手中接過柳玄靈,歉疚道:“姐姐身子不适,我便先帶她回去了。”
秦香絮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強留着人家,便揮揮手,叫他離去。
他二人一走,秦香絮便也沒有再多待的理由,她本就不愛抛頭露面,一時興起想學個射箭,師傅也早早就走了,與其這樣,還不如回去好好休息,為明日養精蓄銳。
秦景跟姚文心他們在另外的獵場,皇兄他們也都在那邊,因而在這裡,秦香絮的地位算是最高,她要休息,又有誰敢攔呢。
秦香絮睡到了天黑的時候才醒,醒過來後,她下意識地便掏了掏枕頭,從裡頭拿出那香囊來。
她最近每日除了睡覺,睜眼便是練習女紅,如此下來,都快要成習慣。
秦香絮坐在床上,她剛剛睡醒,烏發如瀑般鋪灑在身後,領口也稍有不整,白皙精緻的鎖骨平直展露。
她低頭看着手心的香囊,唉聲歎氣起來,這樣醜的東西,要如何送出手。
不過雖然醜,但矮子裡挑将軍,這已經是她練的數天裡,挑出來最好看的鴨子了。
要是再給秦香絮幾年,她保證她能把鴛鴦繡出來,但那時間太久遠,姚文心是要她現在送的,根本趕不上。
秦香絮撅了噘嘴,平生第一回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些後悔。
雙兒聽到她醒來的動靜,便端着清水進來替她梳洗。
秦香絮簡單梳洗完,就坐在梳妝鏡前,捏着那香囊翻來覆去地看。
雙兒有些不解:“香囊既然已送好,公主為何不送呢?”
秦香絮長歎一口氣,“我一是怕醜,柳相聞見了不肯收,二是怕他收了,成日戴着丢我的人。”
但是不送,姚文心那裡又不好交代。
思來想去,覺得送與不送,都是條死路。
雙兒倒不像她那般愁眉不展,隻輕松道:“當朝公主親手繡的香囊,全天下僅此一個,柳公子哪裡敢不收,至于公主擔心的佩戴一事,您不如跟柳公子挑明了講,說您性情腼腆,不願他戴着招搖,不就好了?”
秦香絮眼睛一亮,惆怅霎時消弭,就是啊,她隻管送,然後叫柳相聞别戴不就好了。
她捏了捏雙兒的臉蛋,贊許道:“真是沒想到,你竟然也有給我出主意的一天。”
雙兒輕哼一聲:“公主就是小瞧奴婢。”
秦香絮心中郁結散去,人也就不糾結,開口道:“替我梳妝,我要去見柳相聞。”
香囊拿在手裡一日,她就要多一日不安,既然如此,還不如盡快送走,越快越好。
秦香絮梳妝完,又在房中默念了會兒待會兒準備要說的話,待确認萬無一失後,才領着雙兒出門。
夜色是濃如實質的黑,炙熱的陽光早已轉為和煦的月色,雅麗的月光清冷四照,壓着斑駁的茫茫大地。
四月的生機無垠,景緻杳杳,翠綠翻飛成浪,也夾雜着簇簇嫣紅,花團緊挨連綿,朝遠處逶迤而去,似要與天邊流雲相接。
獵場裡除了巡邏的侍衛,鮮有人出來走動,大都早早鑽進營帳歇息,以抹去疲倦。
秦香絮邊朝着柳相聞的營帳走,邊緊捏着手中的香囊,低頭默念着什麼。
她見眼前出現一抹瘦長的人影,以為是巡視的侍衛,便沒有管,想等對方識相地退去。
但對方停在原地沒有動,秦香絮一時不察撞上去,慌亂之際,手中的香囊便落在了地上,她慌裡慌張地拾起,擡頭道:“你是怎麼走——”
話說到一半,看到來人的臉,她又把話給咽了進去。
月色落在沈鶴知眉眼間,像是覆着層銀霜,叫他那疏朗的容色越發清越。
他似乎對秦香絮不看路的行徑也感到些不喜,但未說什麼,隻是把冷淡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緊握着的東西上去。
金緞織就的香囊上,兩隻黑的五彩斑斓的鴨子正在遊水,周圍還種着幾棵垂柳,跟要死一樣歪了八扭。
金緞非皇族不能用,但依秦香絮的性子,她怎麼會重視這樣醜的東西,所以香囊是什麼,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無非是她親手縫制的定情之物。
秦香絮見沈鶴知的眼睛看着那香囊,就知道壞了。
她本來是想火速把香囊交給柳相聞,嚴命他不許戴,以遮掩她不善女紅的事實。
但現在被沈鶴知撞見,以他的聰明,肯定不難知道這是什麼。
明明已經遮無可遮,但秦香絮還是試圖亡羊補牢:“這、這個......不、不是.......哎呀我.......”
或許是因為緊張,她難得結巴起來。
沈鶴知看她慌亂不安的模樣,心下了然,啟唇問道:“公主是想送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