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聞原本就不多的勇氣,如今被沈鶴知這樣一說,真是轉眼就煙消雲散了。
男女授受不親,若是公主受傷,或是别的緣故,他或許還能說一句情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但如今公主完好無損,家仆侍從都在,而他與公主之間也沒有婚約或是打小相伴的情分,由他予公主披風,确實是有些逾矩了。
若公主對他有情分,這些都能當成無傷大雅的小情趣,但柳相聞深知秦香絮對他無意,至少目前沒有。
因而沈鶴知此話一出,他便再沒有臉揪着那披風不放,轉而交給雙兒道:“麻煩了。”
雙兒沒有他那樣多的心思,接過披風就披到了秦香絮身上。
沈鶴知看着柳相聞面上的局促不安,頓感無味地轉過視線。
原先聽秦香絮說要赴柳相聞的約時,他還起過猜疑,覺得是否是柳家想借着公主拾級而上,順勢入二皇子陣營。
如今看來,全非如此,說來說去,不過是那一點子兒女情長罷了。
其實若在平日,沈鶴知倒是不會小心眼到這般地步,俗話說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他沒有什麼破壞人姻緣的惡趣味,不過是因着沈玲珑。
女兒那樣沮喪低落,這邊卻你來我往的郎有情妾有意起來,他作為父親,怎能做到視而不見。
便開口阻了柳相聞的小心思。
他自認這舉動沒什麼不妥,也對得起柳相聞,縱然阻攔,他的心上人還是穿着披風了不是。
沈鶴知隻是想給柳相聞找點不自在,對秦香絮倒沒有什麼想法,隻是他覺得舉動無不妥,可落在旁人眼裡,卻全變了味道。
那些沒跟柳相聞、沈鶴知分到一組的官家小姐,本就時時注意着二人的動态,眼下這一出出來,瞬間激起千層浪。
“呀,這不是二男争一女的戲碼嗎?”
“噓,你可小聲點說吧,哪家都是我們得罪不起的。”
“我說的不是實話嗎,方才那一幕你不曾看見?柳公子不過是想給公主披披風而已,沈大人情緒湧動,竟不管不顧地直接伸手去攔了,這不是争搶是什麼?”
或許是被同伴說服,原先那道聲音漸漸小了下來:“許是吧,我瞧着也有點像......”
“你覺着公主會選誰?”
“選......沈大人吧。”
“嚯,怎的柳公子就這樣不如沈大人,你竟然如此快就做出抉擇,我可是想了好一陣都沒想出該選誰呢。”
倒不是柳相聞不如沈鶴知,相反,在她眼裡反而是覺得柳相聞更好,沈鶴知冷冰冰的不好相與,柳相聞可親近些,所以就盼着公主将沈大人擇走,這樣她的柳公子就能留着了。
可這樣的話又不好在大庭廣衆下說,她也羞于袒露心迹,那官家女兒就順着同伴的話接下去:“沈大人那樣好,公主選他又如何呢。”
同伴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就跟着道:“确如此。”
兩人嬉嬉笑笑地談論。
柳玄靈卻根本笑不出來,原本她見公主與弟弟一組,還以為是天可憐見,想要成全她那個笨弟弟,所以縱然跟讨厭的沈鶴知一組,她也忍着不喜沒怎麼發作。
但如今她卻不能坐以待斃了,之前沈鶴知送女求榮的事還曆曆在目,若她不做些什麼,心思單純的弟弟可就真要敗給他去。
想了就要做,柳玄靈也跟着湊了過去。
秦香絮身邊原本除了侍從空無一人,如今倒是熱鬧,人跟兔子都有了。
不過見柳玄靈來,她也無甚意外,畢竟柳玄靈心悅沈鶴知之外,還與他一組,自然是他在哪兒,她便在哪兒了。
思及此,秦香絮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拉遠與沈鶴知的距離,很好,她為他們留足了空間。
柳玄靈過來,柳相聞倒成了最驚訝的那個人,問道:“姐姐,你來做什麼?”
柳玄靈當然不能說是為了他這個傻蛋來的,隻能裝模作樣道:“來了獵場總不能空手而歸,雖然我拔不得頭籌,但落後總歸是不好,便來此,想問問沈大人打算何時動身。”
每對分好組的人身邊,都跟着秦景派來的兩個侍衛,負責記數,剛才柳相聞抓到一隻兔子時,其中一個侍衛便已經掏出冊子記下了。
柳家姐弟無意魁首,但他們好歹是柳同懷的後代,若真淪落到下遊去,不光是他們慚愧,柳同懷面上也無光。
所以别的官家子能摸魚賞遊,他們卻是不能的,即便要玩,也得先保證獵到足夠的獵物,使他們不落入下遊才可。
面對柳玄靈的提問,沈鶴知隻微微蹙眉:“怕是要叫柳小姐失望,臣不善騎射。”
雲天浩蕩之下,他長身玉立,日光描摹着他精緻的容顔,端的便是一副文弱文臣的模樣。
兼之膚色細膩雪白,眉眼柔順,便更不似那能騎馬縱箭之人。
柳玄靈本來也沒指望他,她來此隻是想找個借口支開沈鶴知,不叫他攪擾弟弟的好事而已,如今見他這樣說,便道:“那沈大人便跟在我身後吧。”
她說完欲走,但沈鶴知卻還留在原地未動,便疑問道:“大人何故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