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盛夏八九月，青松山比哪個地方都涼快的早。這日一早，山外一大早來了貴客，姜溯霜正忙着接待。

餘望星在京城住了有一年多，眼下也收拾收拾準備回邊關，京城到邊關路途遙遠，現在出發的話，回去剛好能趕上過年。

去年在京裡過了個年，姜溯霜本想把這獨身一人的小可憐帶到程府去，不曾想被姜玉瀾拐去了王府，兩個半大小子整日在王府上蹿下跳，惹得姜溯霜她舅舅苦不堪言。

這一年多未見，家中母親和祖母想念，家書一封一封往山裡送，餘将軍原說叫他再讀幾年書，被母親和妻子好一頓唠叨。

原本脾氣驕縱的哭包小少爺如今性子活潑，見人有禮，學問長進也很大。

來接人的還是當初送他來的那位燕副将，見到人以後十分欣慰，命人從車上卸了諸多謝禮，其中還有捎給程隽安和姜溯霜成親的禮。

“燕副将在京裡待幾日？”姜溯霜問道。

“明日便啟程了，餘将軍有令，年前必須趕回京城。路途遠，時間緊，便不多耽擱了。”

“這麼趕？”姜溯霜急道，“那便用過飯再走吧！”

燕山搖頭，“多謝姜管事好意，隻是此次來京城不單單是接少爺回家，我還需代将軍進宮一趟向陛下請安，此次望星少爺也得同去，京裡自有人接待，便不勞煩姜管事了。”

“原是如此，那邊不強留了。”要進宮面聖必然是邊關大事，姜溯霜自知不該多問，便止了話頭。

“望星！”姜溯霜看了一圈沒見人在，又喊了幾聲，才見人依依不舍的抱着小包袱從外頭進來。

“去見你表哥了？”姜溯霜問。

“沒有，表哥還在上課呢，不得空，”餘望星吸吸鼻子，“我去跟玉瀾道别了。”

姜溯霜笑出聲，“你們倆怎麼還舍不得了？隻可惜玉瀾忙于科考，往後幾年也沒空去邊城尋你。”

姜溯霜不說還好，一說小少爺便又想掉淚珠子了，但他還沒哭出來，轉眼一看身材高大的燕山，怕他又說自己愛哭，又将眼淚憋了回去。

“少爺，稍後程院長下課，我和你一同去拜别，之後便要下山了。”燕山還有諸多事情要忙碌，囑咐過餘望星後便急匆匆去安排其他的事情。

他此次回京帶的人多，不好都上山來，山下還整整齊齊列着隊呢！

燕山離開後，餘望星抱着他寸步不離的那個小包袱蹭到姜溯霜身邊，“表姐……”

“怎麼？不想回去？也舍不得我？”姜溯霜笑問。

餘望星眼巴巴看着她，跟個小狗似的，“回去便能和父親母親，祖母待在一起，我也想他們了……邊關有一眼望不到頭的草原和大漠，還有我心愛的駿馬。在這兒卻能和你們，還有幾個朋友在一起。京城還有那麼多好玩的，有意思的東西，都是邊關沒有的。表姐，為什麼人總是不能什麼都擁有呢？”

姜溯霜從桌上倒了杯茶遞給他，“望星長大了，也會有大人的煩惱了。望星可想過，等回了家之後要做什麼？”

餘望星喝完茶，打開自己的小包袱，“表姐你看。”

姜溯霜低頭看去，裡面是一本已經被翻的亂糟糟的兵書，她想起餘望星剛來那會兒，笑道：“我還以為你一直抱着它，裡面又裝了什麼美人兒畫呢！”

餘望星小臉一紅，反駁道：“才不是呢！”

他将書捧在手裡，正色道：“這本書我小時候我爹送給我的，我那時候字都不認識，哪裡懂得什麼兵書。聽我娘說，我爹把書送給我之後，我每天晚上睡覺都要抱着，看不到就要哭。我爹一定希望我以後是個跟他一樣能保家衛國的大将軍，隻是……我卻沒能做到。”

姜溯霜伸手揉揉他的腦袋，“瞎說，誰沒有離經叛道的時候，隻要及時改正，做什麼都是來得及的！你在書院住了一年多，也學了不少道理，如今想明白自己要做什麼，下定決心去做便是！”

“知道了，表姐。”

姜溯霜又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還沒及冠的少年腦袋毛茸茸的，手感好極了。

“表姐！你怎麼光顧着望星不顧着我啊！”姜玉瀾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也湊到她身邊。

“那你把腦袋也伸過來，讓我也揉揉。”

姜玉瀾這小子臭美得很，生怕僅僅是弄亂他的發型，後退幾步，“才不要呢！”說完又催餘望星，“學子們都下課了，你等會兒還要去找表哥吧，趁着你還沒去，好幾個同窗等着見你呢，要跟你告别呢！”

“這就來！”餘望星小跑幾步，複又回頭對姜溯霜道：“表姐，我走了！以後一定要來邊城看我！”

“好！”姜溯霜笑眯眯朝他揮手。

燕山帶着餘望星和幾個親随匆匆下山，山林又恢複了寂靜，有到了上課的時間，學生們讀書聲整整齊齊，在林間回蕩。

姜溯霜站在書院門前沉默了片刻，喃喃道：“這小子不在還真讓人不習慣。”

回了後廚，王大娘跨了個籃子正要出門，姜溯霜問道：“大娘怎麼這麼時候出門？”

“方才莊子裡送來的人說山下集市上來了幾個蜀地來的貨郎！”王大娘道，“蜀地離京城那麼遠，那邊來的貨郎可不多見！前年有個蜀地來的貨郎走到我們村裡，我從他那兒買了幾塊臘肉，比咱們平時在集市上買的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