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隻覺得他的臉龐特征與尼祿極其相似,今天才真正看清了那些截然不同的小細節。
他絕不拖泥帶水的姿态,貓科動物一般警覺輕盈的步伐,以及總是被掩蓋在陰影裡,因為濃黑色眼睫而帶着倦怠痕迹的眼眸,都在抹消與尼祿相似的痕迹。
“我隻是為了保護傷員,請您不要……”
烏蘿看見他的身影一閃,立刻便被某個硬邦邦的鈍物撞到了肋骨。震蕩槍落地時被他接住,同時她因為喘不過氣來而彎腰捂住腹部時也被他扶到了床邊坐下。
“如果沒有殺人的想法就不要随便開口威脅。”
卡西烏斯把槍柄遞到她面前,在她伸手拿之前又收回來:
“在你收回那種眼神之前,我看還是暫時繳械比較好。”
烏蘿捂着自己的肋骨,擋在米聶卡身前:
“他需要醫生正式檢查。在他康複到能夠繼續工作之前,我願意承擔更多義務勞動。”
卡西烏斯看上去并沒有被她說服。
她拿出了自己在星艦上拿到的正式機械師資格勳章:
“我在星艦上取得了正式機械師的資格。如果米聶卡能留在基地裡,我會工作的更努力。隻要問其他機械師就知道,我的績效總是在前幾名。尼祿主管也承認過我的工作效率。”
卡西烏斯盯着她看了一會,嚴肅表情似乎有所放松,目光移到米聶卡身上:
“為什麼要堅持救他?”
“……我們是……”
烏蘿悄悄觀察着卡西烏斯的細微表情:
“家人。他是我唯一的家人。”
卡西烏斯面無表情轉向了她,語氣十分肯定:
“說謊。”
她放低了聲音:
“而且我救了尼祿。他也不是我的家人。”
卡西烏斯偏了下頭,嘴角飛快掠過一絲極力抑制的笑意。
“作為上級,我需要提醒你,基地的規定是處罰與獎賞不能互相抵消。”
他稍稍停頓後又補充道:
“但是……以我個人的名義,我應該感謝你的援助舉動。尼祿建議我将你提拔成為維和官。隻要你能通過考核,我可以為你安排這個職位。”
烏蘿搖頭:
“我隻需要米聶卡在我身邊接受治療就夠了。”
“我們在談的是你的個人獎勵。”
“我不想成為維和官。死亡率太高了,而且需要在指揮官身邊工作。”
她的後半句果然令卡西烏斯表情當場怔住了。
他強調道:
“我希望你能嚴肅對待我們的談話。你是在提出舉報意見嗎?”
“我很認真的想過了,而且認為我不會喜歡為指揮官工作。因為他認為我是大麻煩。而且因為他是個覺得我搭救别人是為了謀求職位的人。”
“我不受理任何舉報意見。”
卡西烏斯逼近了她。兩人頭頂的燈罩忽然因為陡然爆發的燈光爆開。在她狼狽躲閃時,他順手替她擋下燈罩碎片。
透過指縫,她瞥見他的瞳孔裡湧動的金色漸漸淡去,卻仍然保持了戒備姿态。
“既然你做出了選擇,我不會再幹涉。你在基地可以休息一周,後續安排另行通知。”
卡西烏斯踩着滿地塑料碎片離開,等走到門口才回身。
烏蘿被剛才的強光刺激而頭暈,沒注意到來自背後的卡西烏斯的目光。直到床頭桌上有什麼東西砰然一響,她回頭才發現是自己的震蕩槍被留在了桌面上。
門外傳來他叫尼祿的聲音:
“尼祿。跟我來。”
尼祿憤怒反抗,結果隻留下一路漸行漸遠的呼哧聲音。
不管怎樣,得到了卡西烏斯的暫時允許,烏蘿總算是暫時放松,決定為自己和米聶卡制定一個逃出基地的長期計劃。
她在尋找人力部門報道之前,順道去了一趟倉庫,悄悄從那些報廢的仿生人身體裡掏走幾塊零件,自制了一個簡易追蹤器貼在米聶卡的懷裡,這才放心地離開病房。
人力部門的接待員得知她想接受雙倍義務勞動,先是公事公辦地感謝她為母星做出的貢獻,然後才小聲警告道:
“喂,我給你安排幾個修理任務好了,拓荒任務可不适合現在去——你不知道,他們剛剛在蟲巢裡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什麼?不就是幾個幸存者嗎?”
烏蘿沒費什麼力氣套話,接待員就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邊角新聞全倒了出來:
“你聽說過,他們一直用機甲和仿生人在有蟲巢的地方反複搜查吧?今天所有的機甲和仿生人都回來了,基地還對星艦發出了指令。這肯定不是巧合。無論蟲巢裡藏着什麼東西,他們都已經找到了。我們的派遣期限估計馬上就結束咯。”
蟲巢裡的東西……
烏蘿感覺到自己剛剛制成的追蹤器忽然開始震動,提醒她目标開始移動。
她遲鈍地望向窗外,正好看見安東尼奧帶領一隊仿生人押送裹屍袋從已經空無一人的病房裡出來,前往起飛坪。她的追蹤器上顯示裹屍袋裡的人形就是米聶卡。
“等一等!——”
她追上了安東尼奧的隊伍:
“你們要把傷員帶去哪?”
安東尼奧沒想到她會忽然出現,下意識望向病房的方向,視線緩緩回到她身上後,冷淡答道:
“我們執行的是人員轉移工作,其他細節無可奉告。你現在應該在病房裡吧?别總想着惹事。”
仿生人想要靠近她,被安東尼奧瞪回去了。
烏蘿一個人呆站在場地邊緣,望着這支隊伍走向飛行器。
卡西烏斯騙了她。
這群仿生人要悄悄處理米聶卡。她剛才注意到了他們配備的非常規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