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公司沒多久,池嶼也看見了對面的車——那輛礙眼的邁巴赫。
他單手打着方向盤,惡劣地勾起嘴角,還閃了閃大燈。
像在示威,又像是在嘲笑。
奔馳一直開到江邊的墅區,池嶼的車是别墅區的登記車輛,所以絲滑地進到裡面。
夜晚的别墅區很安靜,他一直開到最裡面臨江的獨棟别墅。
這套江景别墅,是整個别墅區最貴的一套房。
自動門打開,池嶼開進去,下車。
随手把鑰匙丢給迎接出來的管家,他自顧自往裡走。
穿過檐廊,池嶼無視和他打招呼的傭人。
客廳裡坐着一個端莊的女人,她搭着披肩,皮膚細膩光滑,正在喝茶。
“回來了?”聽到堂屋的動靜,林绮君回頭,不冷不熱地問。
池嶼掃她一眼,态度是同樣的冷淡,“林姨。”
林绮君點點頭。
他又問:“他呢?”
池嶼問的是他血緣上的父親,劉鑫國前段時間給池嶼下了□□,這次回來,父子倆見面大概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林绮君放下茶盞,她從來不參與兩父子之間的争吵,更加不會勸池嶼。
“在書房。”
池嶼直接上樓,他對這個後媽從來都是忽視。
母親的死雖然和她沒關系,林绮君甚至算得上也是受害者,但他怎麼也對她熱絡不起來。
本來就是陌生人,為什麼要熱情?
守在書房外的傭人和家庭醫生看到池嶼都如臨大敵,從前這位小少爺沒有選擇的餘地,被老爺強行送到國外。
現在長大的池嶼從來不服管教,不但沒有按照劉鑫國給他設計好的道路生活,還跑去當模特,仗着自己唯一繼承人的身份公然與老爺叫闆。
劉鑫國的身體已經很差了,家庭醫生出于職業道德,在池嶼進去之前,還是硬着頭皮勸了一句,“少爺,老爺前段時間才從ICU出來,現在情緒最好不要有太大波動。您盡量心平氣和地跟他溝通。”
池嶼聽到醫生的話停下腳步,他看向醫生,是一位比較年輕的男醫生。
他朝醫生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醫生大約以為他聽進去了,把心放回肚子裡,感激地笑笑。
沒有敲門,池嶼直接推門進去,看着座位上眼眶深陷,蒼老又疲憊的人,他嗤笑一聲,說出來的話跟‘心平氣和’完全不沾邊,“恭喜你啊,又活着從ICU裡出來了。”
劉鑫國猛咳一聲,聽見這話,拿起筆筒就砸過去。
‘砰’地一聲,名貴的鋼筆四散開來。
筆筒碎裂在池嶼腳邊。
他一點都沒躲,看着老頭調笑:“還挺有勁兒,看來還能多活幾年。”
劉鑫國捂着心口,顫抖着指着他:“我見你一面少活一年!”
“那我會多回來看看你,你死了我才安心。”
父子倆幾乎每次見面都是這個畫風,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位是仇人。
池嶼從沒想過要和劉鑫國好好相處,他恨不得劉鑫國能死在眼前,池嶼才能安心。
别墅裡很安靜,樓上時不時傳來的巨響讓人心驚。
樓下,林绮君旁邊的傭人擔憂地跟她說:“太太,老爺會不會又被少爺氣進ICU?您要不去勸勸吧?”
林绮君仿佛沒聽見,她木然地喝茶,聽着隐隐約約傳來的聲響。
這間别墅搓磨了她,也折斷了池嶼的翅膀。
她為什麼要勸?她巴不得劉鑫國能被池嶼氣死。
此時的書房,劉鑫國确實要被兒子氣死了。明知道每次見面都會折壽,他還是不得不把兒子叫回來。這幾年他身體越來越差,華陽作為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基業絕對不能落入外人手裡。于是他隻能指望這個唯一的兒子接班。
“我供你接受最好的教育,讓你出國留學,你還不知感恩!”
“算了,我叫你回來不是為了和你吵架的。”他給自己順氣,顫顫巍巍吞下一顆藥。
跌坐回椅子裡,劉鑫國甩出一份企劃書,“老張說你對東城區大商場的項目感興趣?讓他帶着你練手,那種抛頭露面的工作不要再做了。”
“行啊。”池嶼拿起資料。
震驚于他的好說話,劉鑫國有些狐疑地看過去。
“我說行,你老得聽不見了是不是?”池嶼笑起來,“但是撤掉你的□□。”
“不行!”劉鑫國眉毛豎起來,“公司總裁當模特算怎麼回事!”
“那我也不行。”池嶼沒什麼所謂,又把資料丢回去,“搞清楚,是你求我。”
“你——!别不知好歹。”
“半截身子都入土了,你還能管我幾年?”
“池嶼!”劉鑫國用力拍着椅子扶手。
“我說錯了?”池嶼仔細看着他扭曲的臉,心裡很是暢快,他拿起資料朝他揚揚,“我明天到崗,你最好也兌現承諾。”
他心情好起來,欣賞那張蒼老又可怖的臉,“少生點氣,争取再活幾年。”
沒有再管劉鑫國的反應,池嶼離開書房,門外的傭人低頭不敢看他。
池嶼對着等在外面的家庭醫生說:“快進去吧,晚了人就沒了。”
醫生出了一頭冷汗,連連點頭,也不敢看這祖宗,拿着醫藥箱就沖進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