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官捧着黃绫的手微微一顫,忙躬身道:"殿下萬安。令妃娘娘正待接旨,可否容奴才......"
慶甯卻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眉眼一斜,仍是往日那般驕橫模樣:“本公主攔的就是這聖旨。”
此言一出,殿内衆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顧矜也怔住了,連忙出聲:“公主……”
慶甯卻連一個眼神都未給她,徑直盯着内侍官,聲音裡透着幾分淩厲:“我隻問你,這聖旨上,可有說令妃有什麼錯處,或是撫養大皇子有未盡之責?”
内侍官額頭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疊,卻不敢不答:“這……并未……”
說完,他又覺得不妥,連忙補充道:“陛下想是體恤娘娘辛苦……”
“體恤?”慶甯冷笑一聲,聲音中滿是譏諷,“孝悌者,為仁之本。本公主倒是從未見過如此‘體恤’為母之心的。皇兄施行仁政,怎會下如此诏書,莫不是你……?”
内侍官更是吓得臉色煞白,連連作揖:“公主恕罪!小的不過是奉命行事,還請公主大人大量!這可是砍頭的罪……”
慶甯冷哼一聲,毫不留情:“砍頭?哼,若真砍了你的頭,那也是你活該!”
話音未落,她擡手便從内侍官手中将聖旨搶了過來,動作幹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此處沒你的事了,滾下去吧!”慶甯冷聲道,目光如刀,“就說這聖旨被本公主攔下了,我稍後自會去與皇兄分說。”
内侍官聽到這話,隻覺冷汗涔涔,心中暗自哀歎,自己在内苑的差事怕是做到頭了。
可眼下,慶甯公主氣勢洶洶,他哪裡敢忤逆?若是再多言,怕是連命都保不住。
他連忙躬身退下,心中暗暗盤算着,回去如何向師傅好好求救,或許還能留條活路。
等内侍官退出五明堂,顧矜揮手屏退左右,才緩緩開口問道:“公主此舉是何意?”
慶甯卻未理會,徑自走到一旁坐下,斜眼打量着她,冷笑道:“我那日便說過,等着令妃娘娘登高跌重。隻是沒想到,這報應來的竟如此之快。”
顧矜道:“确實,君恩如流水,朝夕變幻,本也算不得什麼稀奇之事。隻是我如今既已為階下囚,公主怎還屈尊親至?”
慶甯聞言,微微挑眉,語氣中帶着幾分傲然:“本公主恩怨分明,過去恨你是真,如今要來謝你也是真。”
顧矜聞言不語,隻是靜靜看着她。
慶甯從懷中取出一卷經書,随手放在桌上:“你假借姑母之名送來的佛經,卻暗中提醒我筆墨有洩一事。”
“若不是你,恐怕我和父親早已背上通敵的罪名,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顧矜輕輕搖頭,語氣淡然:“顧矜不過是代為傳話罷了。公主若要謝,真正該謝的,是賢妃娘娘。”
慶甯聞言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賢妃那個病秧子?她不過是為了保全她那個沒教養的女兒罷了。”
她話鋒一轉,目光直視顧矜,語氣中帶着一絲探究:“倒是你,我那般對你,你為何還要幫我?”
顧矜笑道:"顧家世代簪纓,教給子女的第一課便是——"
"私怨當斬于國門之外。"
"淮王殿下若願收缰駐馬,仍是鎮守北疆的賢王。"
"陛下重親情,不願亂起兵戈,更不願見自己的舅舅成為血染長城的罪臣。"
慶甯盯着她看了片刻,忽而輕笑出聲,語氣中透着幾分嘲弄:“宮中竟有你這般格局的女子,倒叫人刮目相看。以你的才智,怎會落得如今這般境地?”
顧矜聲音平靜:“非不能,實不願。公主尚能放下對陛下的癡情,顧矜不過是陛下棋盤中的一枚棋子,又怎會不清楚自己的分量?”
慶甯聞言一怔,賜婚後,她便知顧矜和表哥裝作情好,不過是為了蒙蔽自己,鏟除太後宮中的布局。
不過表哥那番做派,難道是對顧矜當真一絲真情也無?
她想到蕭臨川對自己的算計,心中仍是忿忿,冷哼一聲:“你和皇兄的事,我懶得管。但承稷是你的親生骨肉,你竟真舍得将他拱手送給他人?”
顧矜低頭不語。
慶甯見狀,語氣中多了幾分冷意:“我自幼便失了母親,但依我看,天下父母,哪一個不是為子嗣謀劃長遠的?你若有難處,不妨直言,看在你幫過我的份上,我也未必不能助你一臂之力。”
顧矜擡眸,目光微微柔和了幾分:“公主慧眼如炬,顧矜确實有難處,日後怕是顧不上承稷。賢妃娘娘病弱,宮中唯一可托付之人,隻有甯嫔。”
慶甯挑眉,語氣中帶着幾分譏諷:“那倒是本公主多管閑事了?”
顧矜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怎會?此事還是多謝公主。不過,若公主當真要謝,卻有一事讓顧矜頗為為難。”
慶甯:“有話快說。”
顧矜神色微斂,緩緩說道:“賢妃娘娘恐怕時日無多,若有一日……和嘉公主恐怕會孤苦無依。不知公主能否将她過繼膝下?”
慶甯聞言,柳眉倒豎,語氣中滿是怒意:“你讓我養那個沒教養的小鬼?你做夢!”
顧矜卻不惱,依舊笑意淺淺:“和嘉到底是好是壞,顧矜相信公主自有分辨。”
慶甯冷笑一聲,語氣中滿是嘲諷:“我不過受你一點小恩惠,竟就要莫名其妙多一個孩子?”
顧矜微微低頭,語氣中透着幾分懇切:“公主~”
慶甯擺了擺手,語氣中滿是不耐:“罷了罷了,竟讓本公主欠了你的人情。”
她頓了頓,神色忽然變得嚴肅起來:“先不論這個,我今日來找你,還有要事。”
顧矜收斂了笑意,神色也随之正經起來:“公主請講。”
慶甯目光微沉,語氣低沉而凝重:“這幾日,京城恐會生變。你在此處清修正好,看好你的孩子,沒事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