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宮内,每個人的神色都如覆冰霜,目光交錯間暗流湧動,仿佛下一刻便有驚雷炸裂,将這死寂徹底撕開。
顧矜扶着腰坐在椅上,面色平靜,目光淡然地落在慶甯身上,仿佛她口中那些咄咄逼人的指控不過是些無關痛癢的小事,她冷笑一聲:“公主身為宗室女,想必也知‘言出有據’之理。如今你當衆攀污宮妃,誣陷本宮腹中胎兒,莫非已想好了後果?”
慶甯卻毫不退讓,冷哼一聲,眉眼間透着淩厲:“本公主絕不是信口雌黃!那日馔玉樓,衆目睽睽之下,人人親見你與沈钰拉拉扯扯,舉止親密,後來你二人更是接連出門。你回宮之後魂不守舍,難道這也是巧合?”
“事關皇家天威,本公主念在皇室顔面,才未宣人入宮作證,以免污了宮闱清譽!顧矜,你若有半分羞恥之心,便該自行坦白,莫要逼我将這醜事鬧得人盡皆知!”
她目光如炬,猶如利刃刺向顧矜,語氣愈發淩厲:“太後娘娘在此,念在你曾侍奉聖上,本公主或許還能求情,讓你和腹中孽種得以全屍!”
“可若你執意嘴硬,事情一旦鬧到宗人府,牽連的不止是你一人。顧家滿門上下,如何擔得起‘混淆皇室血脈,意圖謀逆’的滔天大罪?到那時,便是你想死,也未必死得成!”
此話一出,殿内頓時死寂,連一絲喘息聲都聽不見。太後與賢妃的臉色皆是一變,顯然沒料到慶甯竟有如此後手。
原本以為今日不過是論令嫔私相授受,最多牽涉到些許皇家清譽問題,誰知慶甯竟将此事推至如此境地。
若真如她所言,事情已然觸碰皇室血脈的大忌,無論結果如何,都難以善了。
顧矜卻依舊從容,甚至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麼說來,公主至今仍是空口無憑,全無證據咯?”
慶甯冷笑一聲,直接跪到太後與賢妃面前,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太後娘娘,賢妃娘娘,若無實據,妾身怎敢攀污宮中貴人?那證據,就在顧矜身上!”
太後眉頭緊蹙,目光冰冷:“此言何意?”
慶甯擡起頭,目光如炬,聲音铿锵:“回禀太後,您可還記得夏日宴?那日是為慶賀令嫔有孕,敬事房的記檔寫得清清楚楚,令嫔的胎象已足八月,臨盆在即,宮内上下皆知此事。”
她話鋒一轉,冷笑着看向賢妃,目光帶着幾分咄咄逼人:“賢妃娘娘,您是過來人,最懂孕事。您仔細瞧瞧令嫔如今的模樣,這腹中的胎象,可像是八月将臨盆的樣子嗎?”
賢妃聞言,臉色瞬間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顧矜的腹部。顧矜的身形依舊纖細,頂多六月之相。賢妃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話,眼中卻閃過一絲遲疑。
慶甯見狀,冷笑一聲,步步緊逼:“令嫔,你這胎相對不上敬事房的記檔,可倒是恰恰與那日出宮與沈钰私會的時間和上了!你以為你當真做得天衣無縫,可以此來欺瞞陛下和太後嗎?”
她轉身看向太後,語氣愈發淩厲,字字如雷:“太後娘娘,妾身此言絕非虛妄!您隻需召太醫查驗脈象,便能立刻知曉這胎的真僞!若這胎真與皇上無關,那便是欺君大罪,甚至險些讓這大好江山落入他人之手!如此滔天禍事,豈能輕饒?”
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令嫔一人不值一提,但若因此玷污了皇室血脈、動搖了社稷根基,便是整個顧家,也休想逃脫幹系!”
顧矜聞言,目光微沉,卻依舊從容,她緩緩起身,向太後行了一禮,語氣懇切:“太後娘娘,臣妾無辜受此冤屈,還請太後明鑒。”
“公主金尊玉貴,到底并非皇室之人,今日信口攀咬臣妾,上行下效,豈非日後宮中人人都可憑空污蔑,挑撥是非?如此一來,宮闱何存,皇室威儀又何存?”
慶甯聞言,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淩厲之色,賭咒發誓道:“太後娘娘,臣女一心為了陛下,為了皇室清譽!若是今日之言有假,願此生絕不再踏入紫禁城半步,更願自斷雙指,以謝皇室清譽!若我所言屬實,今日便請太後主持公道,還皇家一個清明!”
太後微微蹙眉,沉思片刻,緩緩開口:“令嫔你毋需着急,你既清白,自不怕查證,若是此事空穴來風,哀家自當秉公處置。”
言罷,對身邊的芙吉說:“既如此,你便去傳太醫院院正……”
話音未落,一道低沉威嚴的聲音驟然響起,打斷了殿内的凝滞:“皇家血脈,自然與朕息息相關,這樣的事,與其問太醫,何不來問朕?”
聲音不疾不徐,卻如驚雷擲地,瞬間震懾全場。衆人聞聲齊齊跪下,殿内一片死寂,唯有那熟悉而威嚴的腳步聲漸漸逼近,透着無可抗拒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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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蕭臨川與太傅不歡而散,心中已有幾分郁結,出得殿門,便見張德安與令嫔身邊的小太監神色焦急,來回踱步,仿佛有什麼天大的事壓在心頭。
蕭臨川眉頭一皺,心中頓生不詳之感。
果然,聽得小安子戰戰兢兢地将事情說完,他臉色驟沉,怒意翻湧。她慶甯倒是膽大包天,自己還未去找她麻煩,她竟敢主動挑釁,逼自己出手?
如今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