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川将手中玉扳指輕輕轉動,目光從顧矜和宋宜昭身上掃過,沒有多停留片刻。
他似未察覺兩人截然不同的情緒,語氣淡漠,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小事:“張德安,告訴太後和賢妃,秀女我都已見過,就不去殿選了,剩下的事,她們自己看着辦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去,沒有再看餘下的任何人一眼。
張德安忙不疊地低頭應是,快步跟上。
顧矜站在原地,神色如常,眉眼間看不出絲毫波瀾。
反觀宋宜昭,卻是精彩至極——她那張傾城的面容已漲得通紅,貝齒緊咬朱唇,雙眸中仿佛要噴出火來。她的唇瓣開合不斷,卻發不出半點聲響,活像一尾被丢上岸的金魚。
顧矜看着這一幕,眸中閃過一絲促狹——這位大小姐怕是被系統禁言了。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從她那快要噴火的眼神來看,想必正在心中将策劃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顧矜悄然後退半步,與這個人形炸藥包拉開安全距離。
就在這時,一名有些年紀的姑姑走來,面上帶着恭敬的笑意,聲音柔和:“小主吉祥,奴婢是皇上身邊伺候的青禾。小主如今已是宮中貴人,不便再留在此地,奴婢奉旨前來,先送小主回儲秀宮安置。待今日選秀結束後,太後娘娘與賢妃娘娘會一并安排具體事宜。”
顧矜下意識地看向宋宜昭,卻見後者的臉色已由憤怒轉為平靜,眼中一絲情緒也無。
“大号練廢,怒而下線了?”顧矜心中暗自感歎,唇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抹弧度,她很快收起心緒,轉頭對靜禾微微颔首,語氣溫和:“有勞姑姑了。”
靜禾低頭回禮,笑容依舊:“小主客氣了,奴婢不過是奉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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儲秀宮耳房内,檀香袅袅,雕花木幾上擺着一盞青瓷茶壺,窗台邊點綴着幾盆青竹,裝飾雖不算奢華,卻透着一股精緻而克制的雅緻。
然而,這份雅緻中卻隐約透出幾分冷意,偌大的宮苑裡,少了人聲的喧鬧,顯得格外空蕩,仿佛能聽見風穿堂而過的聲音。
"請小主用茶。"宮女恭敬地奉上茶盞,青禾立于一旁,面帶笑意:"小主且在此歇息。按例,入選秀女需在儲秀宮等候三日,待太後與賢妃定下品級宮苑後再行安置。隻是……"
她頓了頓,意味深長道:"小主這般未經選秀便被皇上欽點的情形,倒是開了先例,還請小主委屈幾日。"
顧矜聽得出青禾話中的深意:“多謝姑姑提點,今日全仰仗聖恩垂憐,實在惶恐不安。如今許多事尚未理清,還要勞煩姑姑費心照拂了。”
青禾聽後,心中暗自點頭,覺得這位新貴人不僅聰明,更懂得進退分寸,便又說了幾句寬慰的話,随後告退。
待耳房内重歸寂靜,顧矜才緩緩坐下,輕抿一口茶水,是鐵觀音。
茶水入口微苦,卻在舌尖回甘,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的庭院中,腦海中卻不斷回放着蕭臨川方才的神态與語氣。
顧矜并不天真,她很清楚,自己被他欽點,并非什麼天大的幸運,不過是一出演給太後看的戲罷了。
蕭臨川需要一個後宮的靶子,來為自己的心上人吸引火力,也需要一個人,來平衡太後對于前朝後宮的制衡。
既然她美貌聰慧,處處都合他心意,那這出頭鳥,與其讓給别人,不如自己來當。
"這算是正式開始遊戲了吧。"顧矜望着窗外漸暗的天色,聲音輕若遊絲。
暮色四合,宮牆投下的陰影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将她困在這方寸之地。
記憶回溯到被困入遊戲的那一刻,她也曾驚慌失措。
到底出了什麼事?
現實中的自己還活着嗎?
誰陪奶奶去醫院,喂她吃藥?
那些日夜萦繞的擔憂,此刻又浮上心頭。
她嘗試過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強制退出、尋找系統漏洞,甚至試圖通過"死亡"來逃離。
可每一次嘗試都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将她死死困在這個精心編織的牢籠裡。
最令人絕望的是,現實世界仿佛将她遺忘。沒有人尋找她,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失蹤。這種被整個世界抛棄的恐懼,像一團陰雲,日日夜夜籠罩着她。
經過幾天的掙紮與思索,她終于看清了現實——此刻的她,除了在這個虛拟的世界裡苟且偷生,别無選擇。
而這具遊戲中的意識,或許就是她最後的救命稻草。
在局勢未明之前,她不可暴露自己的情況。
遊戲的代碼體系嚴密而複雜,尤其是涉及收入的核心數值——角色好感度和商城充值代币。
這兩項直接關系到遊戲公司的收益,一旦出現異常波動,必定會觸發系統的自我保護機制。
但遊戲為了增加可玩性,在其他系統上留下了可供利用的空間。随機事件、數值浮動,甚至一些為了增加遊戲難度而設計的随機選項,這些細微的縫隙,正是她可以突破的方向。
既然沒有人能幫她,那她就隻能靠自己。無論是遊戲還是現實,她都必須活下去,且活得更好。
顧矜細細盤算着遊戲中的規則與潛在的漏洞,直到宮外傳來噪雜的人聲,才猛然回神。
她擡頭望向窗外,發現日頭已然西斜,暮色悄然爬上了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