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乙想了想，又去了一趟凡人地界，去找地仙曹華。結果他到的時候，一切已經結束了。

曹華，那個昂藏壯漢乙陶，守園童子玉竹，還有曹華的幾個左右手都不見了，周圍還有一些明顯的血迹。

老太乙正皺着眉頭思考，到底是找個幸存者問問，這裡發生了什麼，還是直接追去地府繼續找元浮時，就接到了老友傳來的訊息。

一目十行地把傳訊看完，老太乙一呆。

元浮道君抓了曹華等幾位地仙，以其使上界仙人郁離殒命為由，将他們告到了玉帝駕前。

之後，元浮道君話鋒一轉，稱自己戾氣盈胸，行止失當，妄動刀兵，不堪居于上九天，自請貶往下九天。

被玉帝駁回後，元浮道君自我圈禁，主動禁閉于道場之中，言稱戾氣一日不除，一日不出道場大門一步。

......

讓老太乙發呆的不是上述這些消息，而是傳訊的最後一句話。那裡，是天機子掩耳盜鈴一般的熟悉字體，隻是字寫得比針尖還要小：

浮秘而封印本體，神念下界，不知所蹤。

***

“所以，你答應了閻君們什麼，他們才肯把我的消息告訴給你？”

郁離緩緩睜開眼睛，坐起身，看向倚在窗邊上吹風的元浮，問出了這句話。

仍是熟悉的房間桌椅，熟悉的暗夜暖風，熟悉的人與蟲，連桌上的油燈裡的燈油都沒少幾分。

熟睡中經曆的過往，好似《枕中記》中，那盧生的黃粱一夢。明明人生起起伏伏，曆經高峰與谷底，醒來蒸黍卻仍未熟。

李木妍也還未歸。

元浮看着郁離，暗歎他還是這麼敏銳，一陣見血：“我答應他們，在公平王沒有回歸地府之前，我也絕不回天界。”

元浮知道閻君們憎恨他害得公平王受輪回之苦，所以他也放逐了自己。

郁離沒有說話，隻是摸了摸頭上的綠玉簪。

元浮看着郁離的動作，似乎有些緊張。蟲寶趴在他脖子後面，隻露出一個胖腦袋，悄悄看着郁離。

郁離看過去，将手送到蟲寶面前。蟲寶就歡快地遊了過去，在郁離的掌心滾來滾去，賣萌露肚皮。

“你神念下界，怎麼蟲寶也跟着來了？”郁離逗弄着蟲寶，問道。

元浮見郁離沒有摘下發簪的意思，稍稍松了口氣，急忙道：“我下界的時候，本來是沒打算帶着它的，誰知等我借屍還魂，再度蘇醒過來，才發現這家夥也偷偷跟來了。”

蟲寶團成一團，閉着眼，裝作沒聽見。

郁離點點蟲寶的小腦袋，擡頭看元浮：“所以，你還魂用的身體，就是一個病餓而死的落魄老道？”

元浮有點尴尬，點了點頭。

如果可以，他也不想以那樣一副尊容出現在郁離面前。隻是當時他着急去找人，便沒怎麼挑剔，随便找了個身體就附身了。

誰知郁離原來離他那麼近，轉臉就看見了，出了好大一個糗。

不過這也不能怪元浮。他從地府那裡隻能知道郁離的大緻下落，下界的時候又匆忙，落腳點哪兒能計算得那麼精準呢。

結果就是猝不及防的與郁離的相見。一身狼狽的元浮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本能地先跑了。

他找到有人煙的地方，好好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又恢複好血氣骨肉，再買些吃的用的，做好了全部的心理準備，才回去重新找郁離。

途中，元浮還意外瞧見一個當鋪裡的銀葫蘆，與他當年損壞的護身法寶竟然有幾分相似之處，元浮幹脆就将那葫蘆買了，打酒來喝。

元浮有許多話想與郁離說，可郁離好似在出神，撫着蟲寶的胖腦袋，望着窗外，眼神悠遠。

“知道段泓為什麼沉寂多年之後，忽然又想要殺我嗎？”

良久，郁離的聲音悠悠響起，卻是陡然換了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