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春榕見到朱麗娘跑過來扶自己,第一反應居然是拿滿是灰塵的袖子遮臉。偏他遮臉的左邊衣袖不知道什麼時候刮破了,漏了個洞,遮臉也遮不嚴實,整個人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
朱麗娘卻不覺得好笑。她眼裡這會兒隻有自家表哥一人,滿心覺得這一刻的表哥可憐極了,她心裡又擔心難過極了。
這麼多年來,她還從來沒見過表哥這樣狼狽不堪的樣子。
“表哥你别遮了,讓我看看.......啊。”朱麗娘短促地驚叫一聲,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你怎麼......傷得這樣厲害.......”
成春榕鼻青臉腫的,手和臉上還有好幾道擦傷,鼻子也破了,正源源不斷地流着鼻血。
他右手腕疼得厲害,擡都擡不起來,身上的痛,加之心裡的羞臊悶氣,整個人恨不得縮起來,跟片刻前張揚高傲的貴介公子簡直判若兩人。
朱麗娘一邊掉淚,一邊與湊上來的丫鬟等人一起給成春榕拾掇衣裳臉面。
她心裡很難過,看表哥明明很是疼痛,偏還因怕她擔憂,要佯作若無其事的逞強樣子,心中第一次對章钊生了絲怨怼之心。
發現這一點的時候,朱麗娘非常驚訝,自己居然會怨恨章公子?
那自己是怪他甚麼呢?朱麗娘想,怪他與表哥動手嗎?可明明是表哥先挑釁的,還無禮地用劍尖指着章公子。
那是怪章公子下手太重嗎?可明明是表哥說生死勿論的,章公子反而明顯留了手。
所以,自己到底在怨恨甚麼呢.......
朱麗娘陷入了迷茫之中。
章钊這會兒卻終于覺得心裡舒坦了些,果然有火就得撒出去。
不過......
看着朱麗娘與成春榕靠在一起說話的樣子,章钊了然,心道原來如此.......呵,不,該說是果然如此。
劉叔查看過成春榕的情況之後,皺着眉頭站起身來,對章钊道:“章公子,你這番下手,也未免太重了些罷?”
章钊卻根本沒看他,反而對着成春榕道:“還站得起來嗎?我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劉叔臉色一黑。
他雖然不過是個護衛,但向來受老夫人依仗,又是出自郡主府,等閑人見了他哪個不恭恭敬敬,哪裡被人這樣無視過,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道:“章公子,我家大公子.......”
“你是真的傷到站不起來,還是輸了沒臉面,連站起來也不敢?”章钊提高聲音,壓過了劉叔的話:“怎麼,輸了不敢認嗎?”
“哪個不敢認?!”成春榕一下子從原地跳了起來,剛勉強擦幹淨的臉漲得通紅:“說話就說話,哪個怕你?!”
呵,激将法老套,但管用就行。
章钊可太知道怎麼對付這樣年輕氣盛的少年人了,唇角一勾,剛才還一副挑釁的臉孔,這會兒立時換了一副和善樣:“既然這樣,那麼成公子,我們借一步說話。”
成春榕雄赳赳氣昂昂,像隻小公鴨子一樣地走了過去。
若是忽略他一臉的傷,和時不時因為疼痛而抽搐一下的嘴角,那這副英雄的樣子還有那麼一二分說服力。
“表哥!”朱麗娘一臉擔憂,又去看章钊:“章公子......”
劉叔等人也怒目瞪視他。
章钊一下子笑了:“放心,我是有好事與成公子說呢。”
衆人:.......
我信你個鬼!
成春榕:.......其實我也這麼想的。
雖然成春榕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被羞辱一番,但沒想到确實劈頭就聽了句好話。
“成公子,你是不是要與朱大小姐成婚了?”
成春榕:......
甚麼?!還有這樣的好事?我怎麼不知道?!
成春榕差一點跳起來,連不小心碰到了手腕上的傷都沒顧上。
“你說的......是真的?”成春榕一下子變得鬼祟起來,靠近章钊小聲問道。
這麼問着,他還忍不住回了一下頭,偷偷摸摸地去瞧朱麗娘。視線碰到她擔憂的臉,他又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一下子将頭轉了回去。
朱麗娘:.......???
章钊一臉不解:“難道不是嗎?你們都結伴出行了,難道不是好事将近?”
他有些困惑:“我剛才看你們的車隊裡,确實沒有長輩随行啊。”
一聽這個,成春榕一下子洩了氣。
他有氣無力道:“其實本來有的.....是我小叔叔......不過他中途跑了,所以隻剩下我陪着表妹出遊......”
垂頭喪氣的成春榕并沒有發現,不過一兩句話的工夫而已,他對章钊的敵意已經消散了大半,甚至還生出一絲奇怪的親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