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麗娘決定回洛水城了。
昨日回到暫居的客棧之後,她一直在思索這次與章钊見面的事情,面上不免帶出些悶悶不樂來。
表哥成春榕回來之後,先拿了一堆東西去找她,興沖沖的:“麗娘,我把這郊河城裡的點心鋪都跑遍了,你看看裡面有你說的那種糖汁花糕嗎?”
那當然是沒有的。什麼糖汁花糕,那不過是朱麗娘為了支開成春榕,随便扯的幌子罷了。
不過雖然如此,朱麗娘還是挨個油紙包都打開瞧了瞧,撿着順眼的吃了幾口,還強撐着笑臉,誇了他幾句。
成春榕就高興得咧嘴直笑。
朱麗娘瞧着成春榕滿頭滿臉的汗,抿了抿唇,讓玉珠他們打水來給他淨面。
成春榕揮揮手,打發走了幾個丫鬟,換了自己的小厮來幫忙。
一時收拾幹淨了,成春榕坐在旁邊,拿起桌上的茶杯剛要喝,又放下了,問道:“麗娘,你怎麼不開心了?明明前段時間,你一直興緻挺高的。”
朱麗娘聽了一驚,而後想想又覺得沒甚麼好驚訝的。成春榕雖然性子毛躁又粗心,但有時又意外的敏銳。
朱麗娘剛到郡主府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習慣,偶爾還會與府裡其他表兄弟姊妹們鬧些小别扭,那個時候,就是成春榕先察覺到她不高興,主動過來哄她的。
“我......”朱麗娘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同時心裡還有種微妙的愧疚感浮上來,很是奇怪。
“我們走吧!”成春榕突然“霍”地一下站起來,吓了屋子裡的人一大跳。
“你在這裡呆得不開心了,我們就走!作什麼還要留在這裡!”成春榕大聲道:“你出來不就是為了散心的嗎?不開心咱們就走!”
朱麗娘怔了一怔,憋悶的胸懷不知道怎麼的,忽然一下子敞亮了,也變得輕松起來,還有種暖暖的情緒在浮動。
她想了一想,點點頭,下定了決心:“那我們明天就回去!”
“好!”
既然他們要走,所有的下人們就都忙碌了起來。
他們落腳的客棧整個被包了下來,所以拾掇東西也不必擔心擾了别人,如此當天東西收拾停當,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出發了。
“麗娘,你真的不再在外面走走了?直接回家?”
“嗯。”
朱麗娘聽到“家”這個字,突然就想家了。她想外祖母、想幾位舅舅舅娘、想家裡的姊妹兄弟了:“我們回家。”
可誰知剛走到交河城外官道旁的十裡亭那裡,朱麗娘突然出聲喊道:“停!停車!”
車隊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
朱麗娘戴上帏帽,扶着玉珠玉盤的手下了車,就徑直往亭子那裡快步走去。
幾個丫鬟和護衛急忙跟了上去。
原來方才朱麗娘心情複雜地掀開馬車上的薄紗窗簾子,回望郊河城的方向之時,突然在道旁的亭子裡瞥見一坐一站的兩個人。
兩人都很眼熟,站着的那個正是昨日剛見過的章钊,而另一人則是他的長随。
“他這是......知道我要走,所以過來送我一程嗎?”
朱麗娘覺得不可思議,同時剛熄滅的某個念頭,又一下子冒出了一個小火苗:“我......并沒有與他說我今日離開郊河,他是怎麼知道的?”
朱麗娘待不住了,立刻叫停了馬車,去見章钊。
因為走得太急,到後來她甚至是小跑了。等到朱麗娘走進十裡亭的時候,已有些氣喘。
朱麗娘整理了一下呼吸,向章钊行禮:“章公子,你在這裡.......是來送我的嗎?”
正坐在石桌邊想事情的章钊:.......
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吓了一跳的雙豐:.......
章钊起身還禮,态度很禮貌,嘴裡的話卻完全不給面子:“朱兄、不,朱小姐誤會了。今日我一位好友因有事要回祖籍,故我前來相送。”
“他前腳剛剛離開,我在此處隻是暫時歇歇腳而已,并沒有額外等旁的什麼人。”
頓了頓,章钊還補了把刀:“我并不知道朱小姐原來是今日回去.......既然如此巧合,那在下祝朱小姐一路順遂!”
雙豐不忍卒睹地扭過了頭,都不好意思去看對面小姑娘的反應。
這一番話出來,那朱家小姐的尴尬啊,簡直隔着帏帽的紗羅和珠簾都溢出來了好嗎。
朱麗娘:啊這.......
這可是太讓人無地自容了。
朱麗娘恨不得當場有個地縫兒給自己鑽進去。明明站在亭子裡,卻好像亭蓋突然被人掀了,火辣辣的太陽就那麼直直曬在了她身上。
原來、原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那一瞬間,朱麗娘仿佛聽見了“啪”的一聲。
——那是心裡的小火苗再次熄滅的聲音。
這次是徹底熄滅了,死死的。
好在就在這時候,跟在後面的護衛們追到了近前,幾個丫鬟也進了亭子,站在自家小姐身旁,打破了這番凝滞不動的僵硬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