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猶然記得蕭逸恪抓住他的衣領,雙眼赤紅地低吼“讓我見他!讓我見寶鏡一面!”時的場景,那時的蕭逸恪已經全然瘋魔了。
但是蒙瞳選擇伸出手,将他狠狠打暈過去。
抓着昏迷過去的蕭逸恪過孟婆橋的時候,孟婆将蕭逸恪看了又看,笑眯眯道。
“蒙大人,這位公子既然不省人事,自然喝不得孟婆湯,你且直接帶他過橋罷。”
蒙瞳聽了自然不肯信。來地府輪回的陰魂,三五不時總有些不肯喝孟婆湯的。
巡邏的鬼差們一旦遇到,就會從三生石前,忘川河邊,或者彼岸花畔将他們強硬帶回,押到孟婆橋前喝下孟婆湯。
那個時候,可不見孟婆管這些陰魂們是清醒還是昏迷。
但孟婆在地府地位超然,她不肯給蕭逸恪喝孟婆湯,蒙瞳也沒甚麼辦法,隻好先将蕭逸恪送到閻羅殿。
醒來的蕭逸恪不言不語,于閻君前例行過殿之時,哪怕站在回憶石前,回溯今生種種,也一直保持緘默,不曾狀告寶鏡。這着實讓蒙瞳大松了一口氣。
可就當蒙瞳以為萬事大吉,隻要等着蕭逸恪入輪回投胎的時候,蕭逸恪卻開口了。
他說他要告狀,當然,告的不是陽世人,而是剛才把他押到閻羅殿的陰差。
“陰差”蒙瞳:........
蕭逸恪道:“此人心懷惡意,我本與他無冤無仇,他卻想推我入忘川河。”
蒙瞳:........什麼?
蒙瞳被蕭逸恪颠倒是非的本事驚呆了,見閻君望過來,他急忙申辯,說這是沒影兒的事,自己根本沒做過——推陰魂入忘川的罪名他可不能認啊!
為了維持輪回之路的穩定,鬼差鬼将們向來隻有阻攔入地府的鬼魂們跳忘川河的份兒,哪裡敢将他們往河裡推啊。
蒙瞳澄清道,此事實際是蕭逸恪想要跳忘川河,反被他攔了下來。
若是真如蕭逸恪所說的那樣,自己要推他入河,後來怎可能又帶他離開忘川河邊,過了孟婆橋呢?
蕭逸恪面無表情道:“那是因為有鬼差路過,恰巧見到了這一幕,你顧忌于此,方才及時收手,反假作要阻攔我跳忘川河。”
閻君差人去查,居然還真的找回來一隊作證的鬼差。那幾個鬼差原不敢得罪蒙瞳,但在閻君之威下卻也不敢說謊,于是隻好老老實實道。
“小的幾個隻見到蒙大人與這位公子在忘川河邊起了沖突,但具體什麼情形,小的們離着比較遠,并不太清楚。”
事情接下來的走向,讓蒙瞳措手不及,如墜夢裡。
蕭逸恪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以大義之名,以他一介“弱小”陰魂的身份,慷慨陳詞,給蒙瞳扣了一頂又一頂的大帽子。
以至于讓衆人漸漸産生偏向,幾乎都相信了他的鬼話。
更絕的是,蕭逸恪說到後來已是情緒激昂不已,竟一頭撞向了大殿裡的滅魂燈,以示自己所言為真。
驚得上至閻君,下到小鬼一股腦兒都去阻攔他。真讓他碰到了滅魂燈,那還不得魂飛魄散嗎?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蒙瞳:.......
要不是他就是這樁案子裡被告的那個,他幾乎都要信了。
此事到了最後,蒙瞳被定罪,要受懲罰。
聽到閻君的決定,蕭逸恪竟還為蒙瞳求情:“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閻君陛下小懲大戒便是,想必這位蒙大人以後再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了。”
蒙瞳:.......
他百口莫辯,哪怕恨不得拿雙锏立劈了蕭逸恪,但閻君既已當衆下旨,他也隻能認罪。
因惦記着寶鏡和身上的差事,蒙瞳特意請來閻君恩典,先暫緩幾日,待他安排好那些事情再去領罰。
也就是在那幾天裡,直腸子的蒙瞳慢慢從這件事裡回過味兒來。
蕭逸恪要算計他,是早就打算好的。他要挾蒙瞳,逼其退步未果,知道再見寶鏡無望,就幹脆發狠報複他。
此人應是早就注意到了那隊靠近忘川河邊的鬼差,特意讓他們注意到了兩人的争執,之後就在閻君面前反咬蒙瞳一口。
而最開始,蕭逸恪進了閻羅殿不言不語,恐怕是在觀察周圍的人與事。待他确定此事有了把握,就開始付諸行動。
其實這件事的關鍵,在于閻君的态度。
自古以來,隻有地府陰差拿捏陰魂的份兒,哪有新魂敢去告陰差呢?這種事提起來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
更何況蒙瞳地位高,權勢重,并不是個小小鬼差那麼簡單。
但是蒙瞳那日就已經發現了,閻君對蕭逸恪十分客氣,态度和藹有加,并不似往常那般威嚴深重的模樣。
哪怕蕭逸恪所告之人是自己的心腹大将,閻君也隻是試圖和稀泥,并未一味偏袒。
蒙瞳不知道閻君為何會這般,但是很明顯,蕭逸恪察覺到了這一點,并抓住時機,狠狠坑了蒙瞳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