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瞳不語,不肯答應。
“那.......”寶鏡并不糾纏,繼續道:“那你送我入輪回可好?我想,現在投胎,應該還能趕得及去見公子一面罷......”
他對蕭逸恪入輪回的事一無所知,隻知道時光久遠,他與公子之間,或許已經隔了二三十年的光景。
現在趕去,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蒙瞳冷聲道:“凡人一入輪回,便會被削去前世記憶,哪怕是再與他見面,他也不會記得你。”
“而你也一樣,再去投胎,從嬰孩長起,哪裡還能記得他。”
哪怕相見,兩人也隻會對面不相識。
寶鏡臉色煞白,他攥緊了手指,好半日才能顫聲道:“這些,我都知道。”
“既然知道,你為什麼還想這麼做?”
蒙瞳不明白,他無法理解兩人的感情。
如蕭逸恪,為了見寶鏡一面幾乎瘋魔,差一點魂飛魄散。
再如寶鏡,哪怕失去了記憶,隻憑心底裡殘留的一絲情感烙印,就要不管不顧地進入輪回。
“我......不知道......”
寶鏡的眼神變得空茫起來,他思緒上很茫然,但此時一腔濃烈情緒上湧,教他不知不覺張開嘴,說出來。
“我也不明白.......大概隻是想追過去,看一看罷。”
“我們會行走在同一片天地中,可能還會踏過同一座橋,乘過同一條船,在某個熟悉的街頭駐足。或許我們還有可能擦肩而過,隔着茫茫人海彼此遙望.......”
“哪怕對面不相識,隻是見一面,如此,足矣。”
“隻是為了見一面?”
蒙瞳幾乎要被氣笑了。既然已經知道無法再續前緣,那再見一面有這麼重要嗎?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他不曾親眼見過蕭逸恪與寶鏡二人近乎慘烈的生離死别。
一個身不能動,生生聽着心愛之人将被打死;另一個無法靠近,隻能日夜哀鳴,泣血而亡。
蒙瞳不知道兩人的心結,隻是殘酷地指出一個現實:“即便你現在去投胎,恐怕也不過是少年與白頭。”
“更可能的是,彼時他已有家室,甚或兒孫成群,而你不過是一個陌路人而已,對他無關輕重。”
寶鏡心如刀絞,低着頭,淚水一滴滴滾落。
蒙瞳見他這樣,心下有些悔意,又緩和了語氣勸道:“既然如此,你何不留下來?你身具琉璃果,哪怕修煉速度慢一些,将來也必能有所成就。”
“到時候,你或可在這地府謀個差事,或可逍遙自在,靈魂不滅,哪個不比你入凡界受輪回之苦更好?”
蒙瞳認真想要說服他。
可寶鏡沉默半晌,隻是道:“可是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啊。”
蒙瞳氣結,兩人不歡而散。
此後寶鏡又試過多次,想要說服蒙瞳,讓他離開地府,進入輪回,而蒙瞳也想要将寶鏡勸服,留在此處。
二人互相不能說服對方,關系一度十分僵硬。
後來有一日,寶鏡留下了大半顆琉璃果與一封告别的信,然後偷偷跑去了轉生台,想要投胎轉世。
卻不料反被看守轉生台的鬼差按住,押送回了蒙府。寶鏡這才明白自己早已被蒙瞳暗中派人監控起來了,根本無法走脫。
寶鏡無奈,想與蒙瞳再好好談一談,可他卻避而不見。
如此僵持了許久,寶鏡隻好另尋他法。
他想到了一樣東西。
***
砰——
屋門一下子被推開,門闆與牆壁發出刺耳的撞擊聲。
寶鏡躺在床上,聽到響動後想要睜開眼睛,卻一時無法做到。
一道符箓本貼在他胸口處,此時已熊熊燃燒起來,一眨眼就化作了灰燼。
蒙瞳大步走到床邊,伸手一吸,那灰燼便被他盡數攝入手中,先隐隐約約化作一張符的模樣,接着又消散了。
他臉色十分難看,哼一聲,一甩手,轉而盯着床上的少年。
此刻寶鏡終于能睜開眼睛,看到蒙瞳時,他本有些慌亂,接着便按下種種心緒,起身坐了起來。
“你用了托夢符?方才給誰托夢了?”
寶鏡沒有隐瞞:“給我二姊姊。除了她,我在陽世也沒有其他親人了。”
接着他歎道:“如果我不用這符,你還不肯見我罷?”
蒙瞳咳了一聲,沒有說話,轉身在床邊尋了個椅子坐下了。
“我給我二姊姊托夢,是想讓她尋到你曾提到過的那位姓梁的恩人,想托他與你好生說一說,讓我離開地府。”
雖然心智回歸後,寶鏡已經無法如以前那般對蒙瞳全心依賴,但依然十分重視這位好友,并不願意随便欺瞞他,因此直言不諱。
蒙瞳吃了一驚,猛地站起身來:“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