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信士若是好生将養,還應有數年壽數。可現今看來,善信士已是生機衰敗,時日無多了。”
“此事已成定局,再沒有辦法挽回了。”
“貧道看得出來,善信士與那小妖有情。畢竟善信士身居高位,又有功德在身,若非你情願,一般小妖哪能近得你身。”
“而妖類修行不易,若有妖力累積,哪可能舍得奉于他人。那小妖既肯将妖力渡給善信士,自也是發乎于情。”
“可無論有意無意,那小妖到底害了善信士性命,善信士可讓貧道将那小妖擒獲,防止他再害人。”
蕭逸恪沉默了許久,隻取出一個匣子推過去:“這是謝儀,多謝道長解惑。”
“隻是除妖就不必了。”
“我一直庇護着他,以前如此,以後也如此。他秉性純善,雖為妖,卻比大多數人都心軟善良得多。”
“他無意害我,隻是自身懵懂,才走錯了這一步,我不怪他。他不會害其他人,道長也不用再惦記着要擒拿他。”
“道長離開京城吧,去道長該去的地方。”
“這塵世裡有太多害人的東西,以道長之能,應有更多無辜之人等待道長的援手。”
明善歎道:“貧道本就是雲遊至此,不會在京城久待。既然善信士無意,貧道離開此處既是。”
說罷道人推開那匣子,歎一聲:“癡兒!癡兒!”便起身離開了。
因為此事,蕭逸恪很是病了一場。他暫時并未見寶鏡,籍着養病,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人活這一世,到底追求的是什麼?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哪些看起來花團錦簇,但卻是可以舍棄的?又有哪些是至死不可丢棄的?
他這一生雖短暫,但也有過許多想要的東西。可如今回頭挑挑揀揀,原來他真正想要的,其實并不多。
這世上,他的同類很多,但都不能給予他。
寶鏡雖為異類,但卻真切地将能給他的,都給了。
寶鏡擁有一顆可貴的真心,他分辨得清楚。
蕭逸恪釋然了。
他明晰了接下來該走的路。
安排好蕭家的一切,他的身後事,以及寶鏡的将來。
他與寶鏡曾行過拜月之禮,合卺、結發、洞房。
禮成。
那是他的小媳婦啊。
哪怕他今後不能陪着寶鏡走下去,卻也要盡力去護持他。
為了延長活下來的時間,蕭逸恪不得不疏遠了寶鏡一段時間。
他不能将寶鏡為他渡法力,卻反而害了他的事情說出,否則寶鏡将難以自處,必會十分痛悔難過。
蕭逸恪不舍得寶鏡如此。
而他們若要見面,不論是寶鏡,抑或者是他,都不能控制住靠近對方的念頭,寶鏡定然還會悄悄渡法力給他。
既如此,還是少見面的好。
隻是如此這般,寶鏡必然會受些委屈。
正如明善道人所說,失去寶鏡渡來的妖力之後,蕭逸恪的身體迅速衰敗了下去,他也真切感受到了生機流逝的感覺。
他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将養身體。
好在蕭逸恪要做的事早已謀劃多時,如此不過是将時間提前些罷了。他很有把握。
一切都很順利。
他清理了蕭家大部分隐患,除掉了錢家,這足以讓二弟在他故去後,支撐起蕭氏門楣,并不再受錢家掣肘。
雖然父親卸職歸京,但他們蕭家在軍中的影響力猶在,擺脫了三皇子之後,大皇子待蕭家更為重視。
所有的事情都如他所計劃的那般,有條不紊地進行。
唯有對寶鏡的安置,讓蕭逸恪費盡了心思。
他想過很多安置寶鏡的方式,甚至還考慮過将寶鏡托付給周二或者蕭逸遠他們照看。
他不須他們多做些什麼,隻必要的時候為寶鏡提供些庇護便罷了。
可寶鏡原身是個小狐狸,蕭逸恪并不太放心。
真正讓蕭逸恪放棄這個念頭,決定将寶鏡遠遠送走的原因,是因為蕭彩馨。
那一日,蕭彩馨大鬧夏園,寶鏡差一點因此吃了大虧。
這讓蕭逸恪意識到,京中勢力繁雜,多少自視甚高之人橫行其中。他們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又因愚蠢狂妄什麼都敢做。
一旦蕭逸恪故去,光靠别人恐怕庇護不了寶鏡。
何況寶鏡是狐族,他們壽命悠長,又可修煉,不知能活多久。凡人幾十載就能走到生命盡頭,而光憑人類的庇護,又能讓他倚靠多久?
還是讓寶鏡離開京城吧,去他熟悉的地方生活,或許那樣更好些。
以愛之名,卻做着束縛寶鏡的事,這恐怕才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