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的擔憂成真了。
奇怪生物拉的車在巨樹所在的城邦外停下,通過對周圍環境的觀察和竊聽到的談話,砂金知道了這裡是須彌城,拉車的生物叫馱獸,綠色的男人名叫艾爾海森,職業似乎是……書記官?
砂金并不知道“自己”的住所在哪個位置,因此,他隻能跟着那個叫艾爾海森的家夥走,眼看他們已經走到了巨樹腳下,而男人對他的跟随并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和不解,砂金頓了頓,停下腳步。
艾爾海森察覺到了他的猶疑,砂金的大腦高速運轉,開始思考可以應付的說辭,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男人率先發言:“果然,能攔住你腳步的東西無非就是這幾樣。剛好,你走之前在蘭巴德酒館訂的那箱酒應該到貨了,順路去取回家吧。”
砂金從他的話中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信息,“取回家”這幾個字被男人說得這麼自然,這兩人該不會是同居狀态吧!
砂金并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組合,寰宇之大無奇不有,智械和人類都能開啟一段曠世絕戀,性别實在不是值得驚訝的要素。這樣的事放在他的世界,阿哈都會吝啬于投下一瞥。
但……這不代表他可以接受這樣的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于是在艾爾海森去取酒時,砂金已經在腦海中列出一個完整的搬出去的計劃。不過這個男人看起來可不是那麼好糊弄過去的,他得需要更多的信息來為這場賭局加注。
酒館的門開了,砂金擡眸,看着從裡面推門而出的人,露出了一個微笑。熟悉砂金的人都知道,當他臉上出現這樣的笑容時,他的天羅地網已經布下。
所有,或一無所有。
他是個不相信任何感情的瘋子,也是個能将任何感情作為籌碼為己所用的賭徒。
“今晚風很冷。”
他跟在艾爾海森身後,試探發問,如果艾爾海森轉頭看他就會發現,他的眼神冷靜銳利,如一隻盯上獵物的蛇。
“須彌免費醫療服務的存在不是你不顧健康的理由。我早就說過,根據天氣情況适度加衣是一個正常人理應具備的生活技能。可惜,你似乎更鐘愛那些布料的美學搭配。”
砂金:……
如果這人坐在談判桌的對面和他這樣說話,砂金毫不懷疑自己會将籌碼扔進他的嘴裡堵住他的嗓子。
和他一對比,拉帝奧的言語都顯得真切起來了。
然而男人的動作和他話語中呈現出的态度截然相反,他稍稍擋在砂金面前,并加快了回程的腳步,夜晚的冷風被他擋了一大半。
可惜砂金并不受用:“哦?是嗎?哈哈。”砂金開啟敷衍三連招。當他在生意場上遇到不願過多交流的對象時,他便會像這樣用最真誠的語氣配上最随意的詞語,意為——請麻溜且圓潤地滾出我的視線。
這種人的感情生活真的順利嗎?砂金不禁感到懷疑。
一路無言。
二人到達家門口的時候,星光已經漫天。艾爾海森拿出鑰匙打開了門,砂金故意落了一步,觀察艾爾海森去往哪個房間可以幫助他反推自己的房間在哪。
當然,如果這倆人是住在一個房間的話,他毫不介意當場暴露身份自己圓潤地滾開。
還好,他們的感情生活還沒有砂金預想中的那麼深。砂金成功找到了“自己”的房間,他以勞累過度為由,先一步回房休息。
房間很淩亂,但卻亂中有序,可以看出房間主人是精心設計過的。恰到好處的壁畫、堆放在角落的奇怪器械、桌上密密麻麻疊放在一起的圖紙……
很符合砂金對一個建築設計師的想象。
他毫無心理壓力地開始翻找起書桌上的資料來,僅僅是通過一些讀書批注、建築設計圖以及一摞欠款的賬單,砂金很快推斷出原主的性格。
毫無一點錯漏的圖紙說明他追求完美;認真且專業的讀書批注說明他在自己的領域富有才華,并有一股獨屬于學術人才的傲氣;不拘小格的生活方式和欠款賬單說明他熱愛生活,但卻經常将事情搞得一團糟……
綜上,這是一個才華橫溢且窮困潦倒的理想主義者。
哦,似乎還有一個脾氣不怎麼好渾身冒着清高氣息的男朋友——這條存疑。
砂金在那一摞賬單中找到了幾張房租憑證,他心中頓時放松下來。他先前擔心搬出去的最大阻力是感情因素,但從這人住在這裡還要交房租來看,他們似乎又是普通的室友關系——那就是經濟因素了。
經濟因素……“哈。”砂金一笑,對于他來說,這是最不需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