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剛過,許清言起床洗漱,沒有課的時候宿舍能睡到十點鐘,但他一般到點了就自然醒。
他昨天熬夜把那熱鬧的一千多條評論翻完了,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陽台有各種小鳥的叫聲,聚在草叢裡不知道在啄食什麼,一個個圓溜溜的特肥。
他舉着牙刷一邊迷迷糊糊刷牙一邊觀察,看見樹上搭着個毛茸茸的尾巴,偏頭觀望,是隻趴在樹幹上曬太陽的小松鼠。過了一會兒還有小貓爬到樹上,和許清言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
許清言随便套了個羊羔絨外套,穿着棉拖鞋就出了門。
咖啡店很早就開始營業,他原先想坐在店裡,但門口圓桌陽光太好了,看起來有莫大的吸引力,他照常要了一杯豆漿,外加一個蛋撻,坐到了外邊桌椅上,椅子被曬得微微發燙。
很舒服,早上這個點人特少。許清言吸着溫豆漿,聽早間新聞。
不知道具體過了幾分鐘,咖啡廳門被打開又關上。
“你好,一杯冷澳白,一個原味巴斯克和一個開心果巴斯克,謝謝。”
“好的,請稍等片刻。”
腳步聲近了一些,陳念決在圓桌另一個軟椅坐下。很自然地跟許清言打了聲招呼:“今天這麼早?等下有課嗎?”
“沒有。”許清言把蛋撻吃完了,幸福地舔了一下嘴角,在想還要不要點個什麼甜食。“你怎麼這麼早?”
陳念決笑:“我有早八。”
“你們專業接近期末很忙吧?”許清言問他。
“其實也還好,”陳念決說,“比高三輕松。”
小圓桌的桌面玻璃反光,棕榈樹和太陽倒影在玻璃上,有種度假的惬意。兩個人閑聊。
陳念決說:“昨天沒來得及問你,怎麼想到跑南門去了?你聽說他們要找我麼?”
許清言也皮,帶點笑意看不出差錯地瞞人:“就是散步走迷路了。”
陳念決表情一副沒相信的樣子。
許清言捂着豆漿笑了一聲:“好吧,确實聽說了,不過去南門是突然決定的。”
“突然決定?”
“是啊。”許清言說,“昨晚在咖啡廳沒見到你來,又看到校園牆發的東西,就想着走去看看。”
陳念決反倒停頓了一下:“你昨天在咖啡廳等我嗎?”
“就是看看你會不會來。”許清言道。
陳念決不露聲色地緩緩“噢”了一聲。
服務員把餐盤端出來放在陽光充足的玻璃桌上:“用餐愉快。”
他把那塊開心果口味的巴斯克分給許清言:“給你,不是抹茶,開心果的。”
許清言已經欣然接受這個人總能記住他的口味了,他沒忍住先嘗了一口才想着道謝。
不過還沒開口就被陳念決截胡,打斷施法:“别說謝謝,是我要謝謝你。昨天如果你沒來,估計我就要挂彩了。”
許清言點頭說:“你以後也要小心點。他們是突然找上你的嗎?就隻有要錢?”
陳念決想了片刻說:“是挺突然,不過找了很多次了。”
“那你為什麼不找人介入?”
陳念決喝了一口咖啡,慢慢道,“介入過,但是那幫人年紀小,家庭背景複雜,他們打人說不上重手腳,但是輕微傷是有的,罰不了又放出來了。用刀是第一次,下個月成年後,我會想辦法的。”
許清言有些一言難盡:“在我看來,我覺得你對他們太寬容了。”
“寬容。”陳念決垂下眼皮,用勺子攪了一下咖啡發出叮咚動靜,點點頭,“也許吧。”
他擡眼,對許清言說:“可能那個人算我半個弟,疏淺的血緣關系。所以說,這事兒複雜得很,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
許清言愣住了:“啊?”
“嗯。他爸精神有問題,總是虐待他,後來因為偷東西被關進去過。他媽呢,本來也受夠了他爸家庭暴力,想帶着他躲回老家讀書,但他不想回去上學,就留在茉城,現在應該沒人養他,一個人在外面混,就完全學壞了。”
許清言有些驚訝。
陳念決就這樣跟他說了自己家裡的事情。
許清言咽了咽嗓子,說道:“原來這樣……嗯…可、可是這也不是敲詐你的理由……他其實可以去找點事情做,學門手藝什麼的,總比一直打架勒索别人好。”
“是。”陳念決認可道,“所以我跟他說了,最後一次,别再來找我。”
……
靜默無言,陳念決主動換了個話題:“你說是看校園牆才知道的?”
“嗯。”
許清言想起那個帖子的評論去,無緣由的有點緊張,就像偷窺了别人隐私一樣。他喝了口豆漿,打探一句:“你今天有看嗎?”
“沒有。”陳念決愣了一下,“怎麼了?又發了什麼?”
陳念決把手機掏出來。許清言不知道為什麼光速間把他手按下去了。
兩個人一滞,許清言悻悻收回爪子,摩挲了一下手背的疤痕:“最好不要看,因為都是造謠你的花邊新聞。”
“花邊新聞。”陳念決眯起眼重複了一遍,幾個字在嘴裡咬着念出來,涼飕飕的。
許清言隻好裝作若無其事低頭把最後一口綠蛋糕吃幹淨了,用叉子戳蛋糕底闆。
“那正好打假了。”陳念決說。
平靜。
持續的平靜就演變成了死寂。
除了有人進出咖啡廳,這張桌子旁邊三分鐘内無人再說一句話。
許清言低頭咬着吸管,盡管裡面已經沒有東西。但就是要營造出自己很忙的樣子。他幹咳了一下:“我跟你說了,不要看。”
陳念決滑着手機屏幕,一時半會兒沒什麼反應。
他抽出目光看向許清言:“你信嗎?”
許清言抻着脖子問:“你指的是哪個?”
陳念決眨了一下眼:“你信了哪個?”
“都不信,除非你說。”
“嗯。”陳念決這個當事人把手機甩桌上了,界面沒退出,看起來并不想回應,“基本都是假的。”
基本。許清言咂摸了一下,感覺信息量還是挺超标。
陳念決起身了,把背包甩在肩上,他上午還有一節課。走的時候他問:“中午一起吃飯?”
許清言說:“行。我去找你。”
陳念決晃了晃手機,屏幕還停在些許尴尬的界面,他也大方地不在乎:“下了課聯系你。”
許清言捏了個OK。
相較之下沒課的人就很閑了。
太陽越來越暖,曬着背,冰涼的腿腳也開始發燙。
許清言像偷懶曬太陽的貓一樣,靠在椅背上,半天不想挪窩。
明天是周末,意味着今天下午上完課怎麼也得回家了,關在家裡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回了宿舍,室内十分暖和,光從陽台照進來,邱冉額外裹了條毯子縮在電競椅上,居然破天荒地在看專業書。
等到許清言回宿舍,邱冉扭頭問他:“你背了嗎?”
“哪門?”許清言把外套脫下來挂在椅背上。
“漢語言。”邱冉把本子捏了三頁晃一晃,“下午要小測。”
“我應該背了。”許清言說的很委婉,“你加油。”
他有個習慣就是什麼事情都得提前做完,用記事簿劃個每日必做,比如按時刷點題什麼的,做完就打個勾。提早完成任務讓他有安穩感,一般不會拖到臨期去趕,那樣效率低又學得不牢固。
許清言撕了份英語真題卷寫,身後邱冉嘟嘟囔囔的背誦聲沒持續多久,打開手機不知道在幹嘛,蹬了一下桌角,連人帶椅子滑到許清言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