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校門口,哪知兩個身影還站在瑟瑟冷風中沒走,等着他們一塊打車。遠遠看到他們走來的時候,邱冉一個箭步沖上來取走外套,抱着拳頭誇張地連連拜謝。
打車,許清言坐在中間,左邊陳念決,右邊邱冉。許清言感覺自己活像個漢堡裡的肉餅。
邱冉扒着周柏翔後座椅背跟他聊天:“你妹妹多大啊?都能開店了,這麼厲害。我倆以後沒事兒就往店裡跑呗。”
“我妹十五歲,可懂事。你要去店裡她随時肯定歡迎,送錢來還有拒之門外的道理嗎。”
邱冉手伸到前頭去掐他,周柏翔邊躲邊哈哈大笑。
在司機師傅打方向轉彎的時候,許清言不可避免地大腿撞撞這個、撞撞那個,和陳念決運動褲撞到好幾次。
碰到邱冉這個神經大條愛鬧騰的還好,但是每次碰到陳念決,可能是因為不太熟,許清言總是莫名一陣不好意思。他一次挪一點、一次挪一點,最後幹脆雙腿緊緊并攏。
下車走到商場要一段路,原先一直落在身後的陳念決這會走快了兩步,站在他右邊。許清言走進商場後才發覺,他恰好擋掉了一部分風。
周柏翔給小雨呼電話,問她店裡人多不多,讓她鎖門挂牌子,先過來吃頓飯。
正值飯點的火鍋店門口坐了一大排人,取号發現前面還有四桌,商場裡各店面廣播叫号熱鬧非凡,服務員扯着嗓子拉客。
他們一行人百無聊賴坐在外邊兒等了半小時,周小雨來了,還是那麼活潑,拎着她做的小蛋糕。
等排到了,周柏翔已經感覺餓得前胸貼後背,五個人點了一桌子菜,鴛鴦鍋,自己往鍋裡下,周柏翔嫌底料不夠辣,又去調了碟辣醬。
回來後他一拍陳念決的肩,滿臉驚詫:“你猜我看到誰了?!”
陳念決問:“誰?”
“段停淮!”
周柏翔如何認識的段停淮,就是通過陳念決。雖然他們倆不在一個院校,但是食堂碰到會聚一起吃飯。
周柏翔也慢慢了解到段停淮和陳念決是高中同學,關系很鐵。空閑時間路上碰到就聊聊天,一來二去周柏翔和段停淮也能搭上幾句話。
段停淮這個人性格冷,周柏翔常說:“他真是我見過話最少的人類。走近了感覺寒氣逼人,冷飕飕地在放箭。”
雖然段停淮難相處,但有陳念決在中間就好多了。不過平時他們倒是不約一起吃飯,段停淮有固定飯搭子。
陳念決朝外看,段停淮剛被叫到号走進來。于是擡起手打了個招呼。
邱冉往那個方向看過去,看清他旁邊站着的人差點沒驚叫出聲。
“我勒個去,紀宣?!”
被叫紀宣的人探出頭來,也挺驚喜:“你們也在這。”
周柏翔扭頭問:“認識?”
許清言點點頭:“我們舍友。”
“嚯……這不太巧了嗎。”周柏翔說。
段停淮和紀宣走過來,掃過一桌子人,而後兩個人奇妙地、幾乎是同時地垂眼定睛在陳念決和許清言臉上。
段停淮面無表情地從許清言臉上挪開目光,紀宣則沖他甜甜地笑。許清言感覺他們倆表情都帶一股形容不來的生硬。
人與人之間是一個很小的圈,許清言五味陳雜地看着面前人際關系冗雜的局态。
對面一個姓邱的一個姓周的倆活寶對他們新來兩位說:“别走了,咱們剛好湊一桌吧。”
于是又點了一堆菜,服務員端來兩張凳子、兩份餐具。走時還抓緊時間瞅這半桌帥哥,站在旁邊激動地和同事邊跺腳邊私語。
七個人面面相觑,幾乎都笑了。各有各認識的,又整得像拼桌似的。也沒有什麼正式的介紹,熱熱鬧鬧往鍋裡下菜,服務員又拿來兩隻漏勺,朋友的朋友熟起來很快,更何況都是一個學校的。
當然除了周小雨。她一個小丫頭,挨着他哥坐,時不時揪周柏翔大腿,用手機戳他示意他看私信。
“你也沒跟我說這麼多陌生人啊!”
周柏翔反掐回去,站起來跟大家介紹:“這是我小妹周小雨,一會兒大家吃完可以去我妹店裡,我請你們喝咖啡,就開在商場旁邊!”
周小雨也大方,馬尾甩到耳後,樂呵呵地看了眼她認識的陳念決和許清言,然後對剩下的人說:“大家好,我是來蹭飯的。我還帶了自己做的小蛋糕,大家都嘗嘗。”
人多了就安靜不下來,吃飯前先把小雨的蛋糕分完了,十分搶手,段停淮那份還被紀宣吃了大半。活寶倆開始你一句我一句,邱冉先問起周柏翔和陳念決是怎麼認識的,周柏翔搖頭晃腦說:“我們是舍友,能不熟嗎。”
“不過這個說來話長,”周柏翔燙羊肉卷,思考了一下說,“你得問周小雨。”
聊對點子上話匣子大敞開,周柏翔說:“這傻姑娘。我生日不是在九月末嗎?大一的時候她為了給我驚喜,坐公交車端着大蛋糕在學校門口等我。”
南方九月天多熱啊,在外面站幾秒就得被烘出一身汗。為了趕上午飯之前送來,周小雨提早做完蛋糕,把店門落了鎖,搭公交到了學校後門。
到了之後發現不對勁,他哥電話打不通,估計在上課。那個時候離下課還有十幾分鐘。
她到保安室裡面,問:“叔叔能不能讓我進去送個生日蛋糕?我馬上出來。”
人家不讓。說最近好多個外來人員進去售賣培訓課,騙了學生錢,學校嚴抓治安。
得了,那就等着吧,把蛋糕放在保安室櫃子上,站在那兒還能吹空調。
結果保安大叔點了個煙抽起來,邊抽邊看着她,帶着股濃重外地口音問:“小妹兒給誰送的?電話打不通啊?要不然攔個同學去叫他一聲。”
空調房裡窗戶都關着,屁大點地方一口接一口的煙,周小雨聞着煙味感覺自己呼吸不到空氣了。她忍不住大喊:“熏死啦!”推門出去。
曬就曬吧。她給周柏翔發信息:“你小子平時不是手機不離身嗎!下課趕緊來南門接我,你妹我要是曬得黢黑找你算賬。”
她站在後門等,等累了,找棵樹的陰影,抱着蛋糕蹲下。地面的炙熱直烤她的臉,九月太陽還是毒,學校南門附近沒一處能避暑的屋檐。
等到下課了,她那二百五哥還沒接電話,再一撥過去,冰涼的系統音說“已關機”。
中午出來拿外賣的學生多,她好不容易叫住過路的學生,問他們知道法學院周柏翔嗎?沒人知道。大學又不像高中班級,還能報個門牌号出來。她不知道她哥在哪棟樓上課。
怎麼辦?又急又熱,小臉上的汗像水一樣從額頭滴到下巴,都淌得該虛脫了,嘴唇發白。她想,要不然還是躲保安室吧。
挪着步子走去保安室,走了兩步,後腦勺疼,暈,還想吐,走不動了。
那天剛好陳念決出校門,準備拿給舍友買的蛋糕。看到小姑娘蜷縮着蹲在地上,狀态不對勁,過去搭把手把人扶到保安室門口。
還不敢直接讓人吹空調,拿了個椅子搬到門邊坐着。
周小雨臉被曬得酡紅。陳念決把她攥着的蛋糕放桌子上,再看看她的臉,問:“你找誰?”
“我哥,周柏翔。你認識麼?”
然後周小雨就看到面前很友善的大帥哥轉身走了。她一句感謝堵在嗓子眼兒裡沒說出來。
過了五分鐘。他哥飛毛腿一般狂奔到保安室,不知道是吓得還是跑得滿頭是汗。那臉色往她旁邊一杵和她能唱紅白臉。
就這樣周小雨認識了陳念決。
周柏翔對舍友感激萬分,恨不得永遠喊爹,還在生日收到了兩個蛋糕,從此天天跟陳念決混在一塊兒,陳念決走哪他走哪。
……
等鍋開了,周柏翔把燙到已經老了的羊肉卷夾出來,蘸蘸辣椒粉塞進嘴裡:“所以小雨可喜歡他了,也真是緣分。”
周小雨哼哼兩下:“你倒還好意思說。”
許清言聽得認真,沒吃幾口東西。其實本來就挑食嚴重。
邱冉又轉眼看許清言和陳念決:“那你們呢?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許清言想說點什麼,大衣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眼屏幕,臉色一變,匆匆站起來道歉說:“不好意思,我先去接個電話。”
“去吧去吧。”邱冉道。
店裡太吵,陳念決目視他徑直走出火鍋店。
許清言一直走到這層走廊盡頭,第一個電話沒接,第二個打過來,接下了。
對方聽起來很忙,有客人進店買酒,她匆匆指了個方向的玻璃櫃子示意客人自己去拿:“那邊,三百六。”
言罷才對着話筒,厲聲叫他大名:“許清言。”
“媽。”許清言很想歎氣。
“運動會這麼忙?電話都接不上。”尤晴很有訓話技巧地停頓良久,“其實這兩天放學更早是不是?為什麼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