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金姬蓮娜一行人趕着被伯爵雙手獻上的俘虜啟程的時候,克勒裡兄弟二人依舊沒有落網。伯爵手下的官員說他們追丢了斯昆,而斯昆的弟弟、迫害金姬蓮娜的真正罪魁禍首之一埃勒德,則是在被追捕的途中從聖女時代留下的大橋上跳進了河裡,時逢汛期基本不可能下河捕撈。
其實哪怕是冬天這也是個很好的借口,因為那他大爺的是歌秋羅第四大江。
低着頭告罪的官員慶幸于勞羅拉的長公主并未追他們的責,而已經被金姬蓮娜踩斷脊椎骨的伯爵此刻并不在場。當金姬蓮娜一行人把被捕的男人們胸前圈環的鎖鍊鎖到捆着被捕的女人們雙手的麻繩上,領着側室們驅趕着這些高貴的家夥踏上返程之路之後,被心善的金姬蓮娜允許離場就醫的伯爵,才得知了自己手下幹出來了如此後患無窮的爛事。
哦,或許也不差這一件了。
無論如何,至少讓人混入賓客之中撺掇他們偷偷離場、勒令伯爵的大少爺跪下來給金姬蓮娜當上馬石并被拒絕的雪芙非常滿意,因為她得到了足夠的名單和借口。
一式兩份的信件,在俘虜和側室們沒看到的時候被快馬加鞭分别送往都城和勞羅拉領地。不久之後祖安發行的報紙就将與帝姬一方的發難遙相呼應,将這些帽子加以裝點之後大肆宣傳。
不過此時車馬資料都還未送達,且将目光放回都城,說一說來自勞羅拉領地的瑪麗安娜在當上星缇紗的品牌代言人之後做的如何了。
七月十六日,晴。
帝國皇家魔法學院已經放了暑假,但絕大多數學生其實并沒有選擇返回家族領地。除開家族本身就在都城擁有宅邸的一部分,更多則是些希望留在都城發展人脈的貴族子女。
校園内玻璃花房裡正開着低年級學生的聚會,陽光穿過參差披拂的藤蔓與花朵在長木桌上撒下光斑。被霍爾尤特侯爵家的小姐米艾露帶過來的愛莎死死盯着手裡花朵形狀的瓷杯,手指用力過度以至于泛白。
聚會上衆人從魔法讨論到前幾天帝姬帶着隊伍當街殺人的事情,沒有一個人說的話題她是能插上嘴的。
“你怎麼了?愛莎小姐,是喝冰沙喝多了肚子不舒服嗎?”米艾露關切地看着愛莎,“你需要一些熱茶嗎?我讓女仆去幫你沏一杯。”
“不……我、我隻是有些尴尬……”愛莎拼了命地擠出來一絲笑容,“我以為這次邀請我是因為大家認識到之前排擠我、趨炎附勢幫着瑪麗安娜的事情是錯的……可是看來不是。”
“喔,愛莎小姐,您别這樣。”米艾露看着試圖用表情體現自己堅強性格的愛莎小姐,不由得歎了口氣,“瑪麗安娜小姐畢竟是勞羅拉從屬貴族的小姐……您振作一點,隻要證明了莉蘇小姐的清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米艾露其實并非僅僅是在安慰愛莎,以往她對埃米勒這樣的家族是從來不屑一顧的。但此刻愛莎是與莉蘇關系最密切的人,她也就不由得對愛莎多關照一些了。
莉蘇小姐的身上同樣流淌着皇族的血統,她的奶奶和阿公都是彼時面對愛麗缇的屠戮不得不緊急出嫁放棄繼承權以求保命的皇族子嗣。盡管家族目前還并不打算做出那樣危險的決策,但米艾露本人打心底裡是期望莉蘇登上皇位的。
從這幾個月的表現來看,帝姬殿下已經完全倒向勞羅拉了。
十餘年前勞羅拉四處挑起武裝暴動、或誘導或迫使法塔克用冊封“新貴族”來換取勞羅拉家族支持的事情還曆曆在目。即便在以歐奧德家為首的貴族派重新掌權之後,已經将那些罔顧神的旨意在領地内廢除奴隸制的“新貴族”打了個七零八落,但時至今日仍然有祖安這一根刺紮在歌秋羅帝國的版圖上。
十二歲的祖安侯爵擁有兩個監護人,一個是有着墨海色頭發的奴隸,一個是渾身疤痕的角鬥士。這兩個出身卑賤的東西,是在一場人為縱火的火災之中殺死了原本的侯爵乃至幾乎整個侯爵家族的人,而後通過簽署廢奴法令換取了勞羅拉的支持,方才成為了碩果僅存且尚在襁褓之中的侯爵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祖安侯爵——的監護人,并獲得了不應該屬于他們的榮華富貴。
因為當今皇帝薇麗娅的出賣,幾乎所有新貴族都受到了真正的貴族的報複。而在彼時一片混亂之中,迅速滑向劣勢的勞羅拉家族為了保住最後一顆名為祖安的釘子,放出了“以任何形式攻擊祖安領地或者在其内部發動暴亂等同攻擊勞羅拉”的狠話。
這才保住了他們最後一顆釘子。
這是頂層貴族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當年隻不過是有姓勞羅拉的當了皇後就已經出現這樣的局面,未來如果有着四分之一勞羅拉血統,并且思想上完全倒向勞羅拉的星缇紗帝姬繼位,米艾露根本不敢想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父親和母親都說過,勞羅拉家族從來沒有把貴族當成人來看待過。他們簡直就是一群惡魔,傷害貴族出身的同僚,卻扶持奴隸出身的東西。
聖女真是瞎了眼才會封那瑞莎當侯爵。
至于此刻正在主持聚會的小公主雪蜜兒,米艾露更是不指望。且不說她本就應該是法理上等同奴隸的出身,單說她那樣得當今皇帝的寵愛,怕是比自小被貴族出身的宮廷教師們帶大的星缇紗帝姬更“親勞”得多。
開學時帝姬跪神殿的煙霧彈實在是迷惑到她了,要是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米艾露根本不會給帝姬送魔杖。
更何況還有這些天帝姬暴虐的行徑……
“我來晚了,聚會已經開始了嗎?”
又亮又脆的聲音打斷了米艾露的思考,她幾乎是與旁邊的愛莎一起擡頭,于是一捧粉色的花束同時映入她們眼簾。
哦,不。
是瑪麗安娜。
瑪麗安娜穿着條下擺如傘般蓬開的中裙,裙擺下層層疊疊的紗制裙撐邊緣綴滿了大大小小顔色各異卻色調統一的假花。一條簡約的黃玫瑰色寬絲帶勾勒出她身為北方歌族人那已經發育得結實曼妙的腰線,在側面打的個蝴蝶結讓整條裙子看起來就像是一捧倒置的花束。
她每走一步,腿邊那繁茂的花海就簌簌地搖出一片波瀾。光斑争相拂過她潔白的卷發,瀑布般的繁花與戴着花環的她相比都顯出些許遜色。
“還有我的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