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姬姐,你回來了!”
“嗯。”珀姬對森麗莎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點,她們都睡了吧?”
“沒有呢。”睡在森麗莎另一邊的女孩子打了個哈欠,“森麗莎讓等你呢。”
“等我幹啥呀,該睡就睡啊。”珀姬失笑,眼前的孩子們在積累了一天的疲倦裡與她記憶中的弟弟妹妹似乎重合,她在黑暗裡搖了搖頭,盡力把苦澀的情緒甩出去。現在想别的都沒有用,至少按時間算起來,之前讓弟弟拿回去的糧食應該還沒有吃完……或許吧。
這樣想着的珀姬一面解開棉衣的扣子和褲腰帶,一面像星缇紗似的左腳蹭右腳把鞋脫了再輕輕用腳擺好,輕手輕腳地上了炕。
被窩很暖。
“對了,帝姬殿下叫你過去幹啥呀?我見你和那個溫斯基特别招帝姬殿下喜歡,殿下都跟你們說了些啥啊?”
“啊……?哦,沒什麼,就是單獨檢查了一下我們倆的作業。”
珀姬和溫斯基的進度更快,孩子們是知道的。森麗莎那鑲着一圈金邊的碧綠眸子在黑暗裡閃了閃,新激發的火彩似乎都明顯了一些。她偷偷把手伸過兩條被子的楚河漢界,戳了戳珀姬:“我覺得我也能幫點忙,姐,你能幫我跟殿下說一聲嗎?要不你倆忙不過來也。”
“明天吧——哦,明天還有勞動課呢,先早點睡吧。”
珀姬打了個哈欠,把話題糊弄了過去。
跟他們倆對齊進度……那得讓老師拍闆才行。珀姬溫斯基的小竈是連帶漢語的,要是要多加一個人,反而需要再想辦法保密而拖慢進度。更何況按照老師之前的做法,添人估計也是先添個瑪麗進來跟他倆一起開小竈。
這樣想着的珀姬很快沉入了夢鄉。
且說回勞動課當天,塔麗并不知道幾百米外的屋子裡有一個改了名叫瑪麗的小奴隸正含着和自己嘴裡一樣的糖果,她抱着帝姬給的——或者說賜?可她不知道“賜”這個動詞能不能形容剛才帝姬說話做事的形态——文具,隻覺得自己發熱的腦袋有些恍惚。
這樣的恍惚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死的,盡管她不是瑪麗那樣的孩子,可被穿着藍黑色棉裙綁着灰色圍裙的帝姬親自敲響家門的時候,她那當黑醫生的姑姑才剛剛帶上奶奶傳下來的半根魔杖離開家不到五分鐘。塔麗拉開門,就看到低着頭攥着衣角的姑姑跟在帝姬後面,俨然是什麼都暴露了的樣子。
而姑姑旁邊,還站着好幾個低着頭瑟瑟發抖的人。
“你家還有别人嗎?”
“沒、沒了,我哥和我嫂子去年就死了,我、我家裡就我……”
“姑姑!”
來不及了,當她意識到的時候,一句姑姑已經喊出口了。姑姑擡起頭,眼睛裡淨是灰敗。
“就你和她是吧?收拾一下,能打包的全部打包,不能打包的讓其他這幾個人幫你們擡一下。給你們一個小時的時間,打包完了跟我走。”
轟地一聲,塔麗隻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全完了,連坐。
“快點,你們幾個去幫一下忙。”
平民哪有什麼東西能收拾一個小時?哪怕是黑醫生也不過是比家徒四壁稍好一些罷了。平民本來就窮,黑醫生怎麼可能從他們身上掙出來大富大貴?塔麗嘴唇和頭皮一樣發麻,兩腿一軟跌坐在床上。眼前的景象都開始虛化,她不是沒見過廣場上處決黑醫生。可即使是那樣,株連親屬的也不多見。
不是說帝姬很關心平民嗎?
昨天後巷裡的大娘還說帝姬多好多好,自己馬上也要去礦場找份工作了。可今天帝姬就來了,帶來的不是銅闆和食物,而是鋼刀一樣冷硬的判決。
還沒有判決,但是已經沒有區别了。
姑姑跪在地上不住地向帝姬磕頭,鮮血從紅腫的傷口裡滲出來。她說求您開恩行行好,塔麗雖然是我哥哥的孩子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我幹的是什麼事情。她還小,她什麼都不懂,她什麼都沒做,您放過她好嗎?求您了。
假的。
很奇怪地,塔麗一片灰白的心裡冒出來這樣一句無關緊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