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連連試了幾次,無一例外全部失敗。她聽說過聖女時代那種可以随意塑性的石頭,可眼前這封口似乎比石頭還結實。她湊近那椁蓋下被灰泥和木頭本身腐爛之後形成的東西填滿的縫隙,用指甲和鏟子一點點将縫隙裡的東西摳出來,而後大抵知道了緣由——這玩意裡面估計是有什麼機關,而非簡單地扣上。
機關防的就是盜墓賊,可惜,她這盜墓賊從來不打算破解墓主人的機關。
女人拍了拍手上的灰泥,把指甲縫裡的污垢都摳了出來。而後将鏟子拔下來收回了包裡,緊接着深呼吸幾下,從包袱裡抽出來一把鎬子,卸了木柄,踩着鎬頭拿出根銀光锃亮的金屬棍對着有螺紋的口子就杵了進去,緊接着她雙手如旋竹蜻蜓一般用力一搓便放手。螺紋齧合的聲音在墓室裡回響,被空曠的墓室變得有些刺耳。到底之後,女人用手握着往緊了又擰了一把,而後放開腳脫了外衣将那兩個袖筒捆在自己腰間,雙手抓起鎬子對着那縫隙狠狠鑿了下去!
一時之間腐朽的木屑四散飛濺,女人按着那縫隙一路鑿過去,滿是淺粉色舊傷疤的雙臂肌肉緊繃,一下一下用盡全力揮動手中的鎬子。飛濺的木屑在燭光裡被她的藍粉雙眼倒映出來,而那雙眼睛裡似是還有無盡的怒火仍然沒有發洩出來。她鑿了一整圈,而後拿着那鎬把一擰一拔再一擰,将那瞬間長了一倍的握把攥在手中掂量了兩下,便是高高揚起雙臂對着那木頭蓋子用盡全力狠砸下去!
刹那間,木椁的蓋子被從正中間劈開,裂縫直接蔓延直至豎着貫通兩頭。失去了四圍咬合的機關,這木頭蓋子居然直接從裡面棺木那有弧度的蓋子上分開兩邊滑落到了地上。
搞定。
女人翻着包給燭台上換了支新蠟燭,而後一手拿着燭台挂着包袱,一手抓着棺椁邊緣一個發力,整個人便直接翻了上去。她坐在這棺木上,收了鎬頭和金屬棍,從包裡拿出個極長的鐵鉗子——這并不是歌秋羅常見意義上的鐵鉗,如果有一個喜愛看自然科學題材紀錄片的華夏國人此刻在這,應當會覺得這簡直就是抄襲了科考隊員手裡的彎角捕蛇夾。實際上,這東西的構造與後者也是相差無幾。她借着燭台的光看了一眼棺與椁之間的縫隙,而後便是拿着這彎角夾伸進去“掃蕩”。但凡感覺到夾子已經被東西挂滿,她便一抓這頭的握把——長得像華夏國的滅火器手柄一樣的東西——夾住勾到的明器,提上來收到包裡。
收獲頗豐。
女人眼看着自己的小包袱不夠了,便拉了繩子示意丈夫先将這些吊上去。沒幾分鐘,她便又拿着一大包空的小包袱,開始對着棺木重複方才的“暴行”。
這是個夫妻合葬墓。
女人坐在棺材邊,垂着腿看着腳邊那早已腐朽的一對枯骨,還有枯骨上層層疊疊一碰便會壞掉的華麗衣服。這是這家祖上剛剛發迹那一輩家主與夫人的墓,陪葬品就已經如此繁多華麗——女人甚至從同一隻手上夾起來六個戒指,看着壓在枯骨胸膛上鏡面朝外的那一對玄鳥鏡映出自己的臉,她隻覺得胸中那股本就未熄滅的無名火更盛。
活着時玄鳥鏡是照着自己的内心——至少這幫貴族是這樣信的,反正那破鏡子也照不出來他們皮囊下的狼心狗肺——而反着照,無非就是想要無聲地審判開棺盜墓之人。
真可笑啊。
女人撿完棺材裡的陪葬品,拿着鏟子一人一下鏟爛了那兩顆骷髅頭。
鏡子就不拿了,照吧,留着照吧,看看有誰會幫你們。
她翻身下去,将收拾好的包裹扛在肩上,走到那盜洞的正下方扯了扯繩子,先把東西吊了上去,而後方才再一次将麻繩捆在自己身上讓丈夫拉上去。
在洞中裝上木闆,再在木闆上拿土填了十來公分直到與地面齊平,又扒拉來枯枝敗葉僞裝好了現場之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擡頭,看向了已經泛起魚肚白的天邊。
“看什麼,走啦。”
她伸了個懶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而後抓着背帶拉着他,沿着原路下了山。
寄放在山腳下旅舍裡的馬兒正啃着青草,在青藍的天光下,兩人趁着無人注意先将包袱放到了馬車棚布的遮擋之下,而後再去退了房——妻子爬牆上了二樓客房,而後把丈夫拽了上去。旅社的前台是個有着粉藍色長發的年輕姑娘,看着兩人勾肩搭背滿頭大汗地從樓上下來,淺粉色的眼睛不好意思地别開了。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
不管這路上許多,兩人趕着馬車回到廠裡已是幾天後又一個淩晨。女人推開車間旁沒反鎖的隔間門,看到了數日不見的女兒。
小小的海爾佳蜷縮着睡在麻包縫成的被子裡,拉着另一個同樣剪着短發的紫發女孩子的手。母親手中的燭光似乎打擾到了兩個孩子的好夢,金發的海爾佳蹙起眉頭喃喃說了什麼含糊不清的夢話,而淺紫色頭發的、叫做迪麗的孩子,則是皺着臉不耐煩地搓着眼睛。
女人趕緊滅掉了蠟燭。
“噓,還在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