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也是星缇紗無法接受的結果,她不能接受也不能承受自己的恩師、帝國文官系統的長官做出……這樣的事情。
星缇紗深吸了一口氣,她總覺得似乎還有什麼被自己忽略了,而不知為何她覺得那才是她如此一反常态的根源。
正因如此,她無法忽視那似乎可以稱為第一感覺的憤怒和疑慮。
可她現在什麼也想不出來,她無法清楚地叙述自己内心那種疑慮具體的來由和内容,而此時此刻她情願這些都是她的多疑——她情願為自己今天的無禮公開向自己的首輔道歉,也情願相信方才首輔所說那些話隻是和她一樣情急之下沒過腦子的胡話。
亦或者僅僅是她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沖擊得險些失心瘋之時,誤解了多想了過度解讀了首輔的話。
北境軍情轉運所經地區和轉運環節衆多……在沿途發生什麼情況的話,也是極有可能的事情。星缇紗這樣想着,逐條分析後對試圖自己說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她試圖借此強行壓下心中那如同鬼魅一般,不斷撞擊着她已經搖搖欲墜的靈魂的濃重疑慮。
不要這樣……星缇紗?绯歌麗塔?貝亞斯特!是真是假,誰真誰假,在聖女面前自會見分曉。聖女會為她的孩子指明方向,聖女是絕不會抛棄歌秋羅的!方才口出狂言質疑聖女已經有罪,現在更不應該在前往神殿尋求聖女指引的路上擅自認定什麼!
“陛下。”
繁雜的思緒逐一從腦海中被分析過去也不過是占據了現實中的數秒,在這數秒後星缇紗猝不及防地聽到了輔政官的聲音。
“您的心太亂了。”
首輔似乎是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是不是因為拉上窗簾,星缇紗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好像看不太清她的表情。
木匣散發出的腐臭和腥味太重,讓星缇紗身為皇族那比尋常魔法師更靈敏的嗅覺也無法從中分辨出首輔身上的氣息。
她不知道是不是沙克德侯爵的血蓋過了首輔對她的失望,而這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讓星缇紗頓時比方才更為坐立難安。
首輔的語氣和她的那雙藍眼睛一樣,悲傷而帶着擔憂。
“陛下,事發突然,加之沙克德侯爵殿下……您因此悲傷過度有所失态也是正常的,您不必對臣感到抱歉。”
首輔輕輕拉過星缇紗,用絲絹擦去後者臉上的眼淚——于是此刻星缇紗才意識到原來自己的淚水一直在流,她愣愣地低下頭,而後立馬手忙腳亂拿裙擺去擦木匣上她的淚痕。
“但是您必須冷靜下來,陛下,帝國需要您。”
首輔沒有說太多,她将星缇紗直接擁入懷中——就像是一位長輩對孩子那樣環抱住了彷徨無措的星缇紗,輕輕拍着星缇紗的脊背。
“臣知道您很難過,陛下。距離神殿還有一段路程,您可以在臣懷裡哭,但是您不能再在衆人面前失态了,陛下,您知道的,那是勞羅拉家族拼了命送過來的密報。”
首輔的懷抱很結實很溫暖,讓星缇紗忽然就鼻頭一酸。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愧疚,還是抱着别的什麼心情。
對于自己複雜混亂的内心……她已經無法分辨其中内容了。
但是……是的,至少先得冷靜下來。
她不能帶着這樣的狀态到神殿裡去,聖女是無法放心将帝國交給這樣一個沖動又膽小的皇帝來治理的。
事已至此隻能亡羊補牢,而後再想辦法反擊。她必須冷靜,否則無論是聖女還是各大貴族,都隻會對她感到失望。
當星缇紗走下馬車進入神殿,提起裙擺跪在聖女石像那微笑着俯視芸芸衆生的目光之下時,落日最後一抹餘晖透過巨大的拱形玻璃彩窗,為聖女披上色彩泛着昏黃的彩紗,也将這彩紗的一角拂過了星缇紗的身形。
聖女陛下……
星缇紗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盡量更為平靜一些,而後雙手掌心向内拇指相勾地擡起直至聚過頭頂,再緩緩下降撫于胸膛。
這象征着身為玄鳥神明的聖女将信使降于此處,星缇紗虔誠地低下頭,在心中向聖女唱誦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