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李頌今那隻鹈鹕!
他站穩了,艱難地偏了下頭,果然看到滿臉通紅的李頌今醉眼惺忪地站在樓梯最底下,在看清樓梯上的人究竟是誰之後,才驚訝地睜大眼睛:
“大浪、獅子……蘇姨?!”
他對上蘇偏頭望來的視線,酒一下醒了大半,同時又注意到自己的精神體還在執着地追着滄浪的褲子咬,連忙尴尬地把它叫回來,幹笑道:“我……嗯,我起來想去衛生間,結果迷迷糊糊聽到外面有動靜……”
說到這裡,他聲音不由變得更小了,末了還不自在地撓了下頭:“我……我以為有小偷翻進來了,沒想到是蘇姨你們,嘿嘿……不好意思啊。”
滄浪一臉無語,問他:“李頌今,你衣服呢?”
“衣服?什麼衣……”李頌今确實感覺上半身涼飕飕的,滄浪這麼一問他才回過神來看了看,發覺自己正大喇喇地光着上半身,隻穿着一條大褲衩就走過來了。
他慢慢、慢慢地擡起頭,絕望地對上蘇滿是笑意的目光,一下慘叫起來,雙手環起擋在胸前:“啊啊啊啊啊蘇姨你别看!!!”
蘇撲哧一聲樂了,頭轉回去,肩膀卻抖動起來。
沒、沒事。
李頌今強作鎮定。
笑就笑吧,别看着他笑就行……嗷!
褲子毫無征兆地被往下扯了一下,李頌今連忙拽高褲腰,看向正執着咬他褲子的鹈鹕,想起朦胧間的确有什麼東西在扯他上衣,也是這個力道,不免憤怒地質問起來:“是不是你!我衣服呢?”
“你把我上衣叼哪去了?!”
鹈鹕不語。
鹈鹕隻是冷漠地看他,唰一下張開嘴,包住了他揮舞的手。
李頌今:“……反了天了你!”
他掙紮着把手從鹈鹕嘴裡抽出來,又把它趕回精神圖景裡。剛要告辭準備擡腿走回自己房間,滄浪卻叫住他:“還能走嗎?”
李頌今愣了,不明所以地當着他的面走了兩步,迷惑道:“可以啊?我走的還是直線。”
“那正好。”滄浪發覺他似乎确實醒酒了,暗舒一口氣,連忙招呼他上來,“來給我搭把手,扶蘭登回房間去。”
“啊?”李頌今啊了一聲,随後反應過來,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梯,硬是從蘇手裡接過蘭登的手,說,“蘇姨放心,我和大浪一定好好把蘭登送回房間!”
說完他便示意滄浪和他一起使勁把蘭登往上扛——乖乖,這獅子喝醉了還怪重的,肌肉練這麼好幹什麼?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頌今抽空回頭看,發現是蘇姨跟在他們後面兩三步的位置。
他有些茫然地問了一句:“蘇姨,也不用這麼擔心吧,蘭登不就是多喝了兩杯嗎?用得着這麼……”
話沒說完,滄浪捅他一下。
李頌今剛要問他發什麼瘋,卻恰好對上滄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他的好室友嘴唇無聲張合,偶爾還要被蘭登擋上一點,看得不太分明。李頌今艱難地辨認了好一會,才意識到他是在說:
“傻瓜,蘇姨也住三樓。”
李頌今:“……”
好吧,是他蠢了。
他聽到蘇姨的聲音從後方傳過來:“怎麼,隻是喝多了兩杯?你也喝了,還要蘇姨誇你不成?”
李頌今感覺自己另一半的酒也醒了。他幹笑着連連否認,最後還是忍不住帶上哀嚎:“沒有,不是,怎麼會呢——蘇姨求求你不要告訴我媽嗚哇!”
滄浪:“……”
他後知後覺地感覺到寂寞。
和他同齡的兩個室友都有家人,隻有他什麼都沒有。
“好了,我誰都不會說。”他聽到蘇姨溫和裡帶些寬慰的聲音,“不要擔心自己做錯了事,好嗎?”
“你們兩個都是。”她語調輕松地說,“最差也就是罰三萬積分,蘇姨也不是付不起,嗯?”
“特别是你,滄浪。”
她最後說。
滄浪聽了一呆,擔憂的心緒卻不知不覺沉寂下去,找不見了。
他想回頭看她,但半邊身子靠在他身上的蘭登實在抑制了他回頭的動作。
他隻能和李頌今一起扶着蘭登上到三樓,将人送進房間,終于讓蘭登躺到床上的時候,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李頌今簡單做了一下拉伸,抱怨起來:“要命,下次不喝了——人喝醉了怎麼這麼重啊?我快被這臭獅子給壓垮了!”
他轉眼看向滄浪,示意他附和一下自己,卻見這人正朝門口看。
“你看什麼……噗!”李頌今不明所以地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蘇倚着門框站着,險些咬到舌頭。
他驚慌失措起來:“蘇、蘇姨,您還沒去休息啊?”
房間裡燈沒開,兩個人扶着蘭登進來已經有些費力了,自然也沒人有手開燈。
于是蘇隻斜斜靠在那裡,走廊的燈光給她的身影鍍上一層銀邊,襯着她飄起的裙擺,仿佛乘風欲去。
由于背着光,李頌今和滄浪都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隻能根據她說話的語調猜測,大概是平和而靜谧的神情吧:
“我隻是在想,蘭登到底喝了多少。”她語氣若有所思,“一般來說,我去診療院檢查,必須有人陪着,看他這樣子,明天應當是起不來了。”
滄浪不免看了已經陷入睡夢中的蘭登一眼,這才想起來自己究竟忘了什麼。
——他記得他和李頌今聽蘭登說過,蘇姨去檢查身體時需要人陪同,可他白天明明知道這件事,卻忘了給蘭登提。
他剛要說自己明天能陪……不,是試着把蘭登叫起來,李頌今已經不假思索地開口:“那有什麼!”
他想拍自己胸脯,又想起自己光着上半身,手不由頓在半空,卻仍然道:“蘭登要是實在起不來,蘇姨你不還有我和大浪這一個兒子嘛!”
蘇好笑道:“一個?你們不是有兩個人嗎?”
“是啊!”李頌今很得意的樣子,“我算半個,大浪算半個,加起來就是一個。”
“蘇姨,好不好,要是蘭登起不來就讓我和大浪陪你去?我聽蘭登說過,也就是幫忙繳費跑腿之類的,他能做我和大浪也可以啊!”
滄浪站在一旁聽着李頌今說話,默了默。
說到底,他有點想去,畢竟李頌今也說了他可以算“半個兒子”,可他又有點擔心,擔心自己是不是為了這個結果而故意不去提醒蘭登的。
然而他确實是剛剛才想起來。
“好啊。”
他聽到她的回答,不由再次朝她看過去。
——他已經适應了房間裡較為昏暗的光線,能很清晰地看見蘇臉上的笑容。
她溫柔地說:
“如果蘭登沒能起來,就你們倆陪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