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眠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隻覺得小屋昏暗,下床将房門拉開,又被陽光晃得睜不開眼。
梨兒就坐在門前石階上,開心回頭,“姑娘,你可算醒了。”
院子裡隻有蕭越那匹大黑馬姿态優雅的吃着草料,過分安靜。
她問:“人呢?不是今日一早就出發去宿城與斂劍彙合麼?為何沒人叫我?”
梨兒踮起腳道:“是昨天那個子高高的讨厭鬼大人舊傷複發,讓所有人都改行程。”
長得好看又怎樣,她才不喜歡他。
但,救命恩人斂劍大哥似乎是讨厭鬼的屬下,這樣說人家是不是太沒良心。
喬婉眠詫異但迷糊,“蕭越?舊傷?他人在哪?”
梨兒端起銅盆,撇嘴,“具體我也不曉得,他那麼兇,有仇家有舊傷也不奇怪。而且誰叫他拉你淋雨的,這就是報應。”
梨兒補充,“人就在隔壁,我們先先洗臉束發……哎,小姐?”話音還沒落地,喬婉眠就拉開門沖去隔壁,隻留下些灰塵閃着金光蕩在原地。
隔壁,不大的屋裡擠了幾層人。
喬婉眠“啪”的猛一推門,門撞上喬應舟後背。
喬應舟回頭看到是自個兒閨女,關切問,“睡醒了?聽說昨夜我醉倒之後你們冒雨去談話,今晨刃刀就發現大人舊傷裂開還發燒昏迷。你也淋了雨,可有何處不适?”
說話間,圍得滿滿的人讓開一條路,村長夫人歎着氣端着一盆血水經過喬婉眠又出了屋子。
血腥味撲鼻,有一隻手伸進喬婉眠的胃裡攪啊攪,又重重握住她的心髒。
擠擠挨挨的人都消失了,她眼裡隻有那張小榻。
不知自己是怎麼飄過去的,等喬婉眠再有記憶時,就看到蕭越臉色蒼白地躺着,像被蠟封了一層,沒有一點平日張揚的神采。
刃刀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姑娘别怕,已經用了藥。燒褪了人就會醒來。”
這麼蒼白,竟是發燒?
喬婉眠不可置信地将手背貼上蕭越腦門,随即吓了一跳,真的燙極。
她擡頭看刃刀,才發現自己跪倒在床邊。喬婉眠花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大人何時何事受的傷?”
刃刀皺眉思考一陣,将屋裡郎中暗衛一幹人等都清出去才道:“華因寺遇刺時主子便受了傷。幾日前又因為不肯尚主被皇上罰跪于殿前,頂着烈日二十多個時辰緻傷口崩裂,都沒休養就與我快馬趕路,昨夜又淋了雨,如今隻是輕微感染昏迷隻因主子身子好…”
“身子好?”喬婉眠少見的大聲嗆人,但越說聲音越小,畢竟刃刀是無辜的。
“世上有人能一直中毒受傷,還身子好的?”
難怪啟束師父着急,蕭越總拿自己的身體胡鬧!
喬婉眠氣鼓鼓往榻上看,心裡又一緊。
她遲疑一下,還是問:“你們為何脫離隊伍先行出發?又為何這樣着急?明明帶了鬥笠,為何不披?”
刃刀看看還昏迷着的蕭越,腦中快速拿捏了一下分寸,低聲:“我們是接到消息後擔心姑娘才日夜兼程趕路的,至于鬥笠…鬥笠護着主子親手制的重要禮物,珍貴得很。我們一路護着,别說昨日那麼大的雨水,就是空中一粒灰,也不能靠近分毫。”
喬婉眠反應過來,不可置信的确認:“消息?什麼消息?招贅?”
刃刀垂着眼皮,深藏功與名。
不便自己開口說的他都替主子講清楚了。
喬婉眠恍然。難怪蕭越出現就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他以為自己勝券在握,遲早會擁有她,知道她碰巧覓得佳婿時才那樣着急吃醋,亂發脾氣。
這樣看,如果他們說的都是真的,蕭越确實沒有想過娶吳幼雪,那他是真喜歡她的吧?
可惜,她已經找到更好的了。
那個詩怎麼說的來着?什麼追憶?什麼惘然?
總之,翻篇啦。
刃刀看着喬婉眠,心裡一緊。
這七分遺憾三分得意的表情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笑着轉移話題:“桑耳明日就到宿城,要我先向你問好。她給你的盛月齋杏仁糖已經交給梨兒保管,姑娘不去看看?”
什麼杏仁糖要鎖?一定是她還沒來得及看完的話本子。
桑耳真是太好啦!
喬婉眠歡樂飛出去,隻留給刃刀一個背影。
刃刀輕歎氣。
她出去的時候甚至都沒回頭看一眼主子。
哎,道阻且長。
蕭越睜眼,強撐起半邊身子,微曲的額發擋住眉,皮膚在光下是接近半透明的質感。
他問:“效果如何?”
刃刀垂眸不語。
蕭越捏拳,“斂劍已到宿城?”
刃刀後背一涼,“……是,方才來報,宿城一切都已安排妥當。還有,原計劃運送物件到喬姑、喬小姐大伯宅子的隊伍,也已經收到改道消息。”
蕭越道:“一個時辰後啟程。哦,給溫漸言個能遮風雨的擔架,能用即可。隻一輛馬車,他不配乘。”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