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眠啪的将寝屋門阖上,将蕭越那句一直回蕩在她耳邊的“把嘴張開”關在門外。
她緊緊抿着唇,氣鼓鼓地想,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張嘴同蕭越說一句話了。
而後她擡頭,入目皆是那人送予她的金貴擺件,連身上穿的也不例外。
喬婉眠:“……”
完了,加上救命之恩,自己已受了蕭越太多恩惠,若他挾恩圖報,她可怎麼辦?
但他平日那般桀骜,應當不會放下身段強求她……的吧?
畢竟連她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
喬喬成功寬慰了自己,将自己這顆小苦瓜泡在浴桶中洗了個幹淨後就鑽進了小廚房。
無功不受祿,她還是勤懇一點,做個有功的小丫鬟罷。
……
夏初的開陽已有了幾分燥熱,霞光染天時,才有荷風送入無歸院幾絲清涼,卻都被小廚房散出的熱氣拒之門外。
張十三的爹曾是鎮西軍裡的夥夫,行軍打仗,哪有那麼多講究,困難時草根樹皮也能湊合湊合給将士們熬一鍋湯,是以,張十三面對喬婉眠撈來的一籃錦鯉時,隻見怪不怪地一磕煙袋,便自覺開始打下手,一邊刮着魚鱗,一邊細細叮囑喬婉眠如何去掉錦鯉的濃重腥味。
一個時辰後,她主勺的一桌佳肴就被端到了蕪閣。
蕭越還在沐浴,刃刀隔着屏風喚道:“主子,晚膳好了。”
屏風後傳來蕭越倦怠的聲音,“知道了,你先出去。”
他這主子喜潔,但從沒有沐浴過這樣長的時間,何況他身上還全是剛剛結痂的小傷口,實在不宜泡在水中太久。
再說,喬姑娘都拿冰塊擦過一夜了,他還能洗出什麼花。
不解歸不解,刃刀還是沉默着退下了。
……
不多時,守門小厮來報,太子登門,人已經在偏廳候着了。
蕭越到時,敏銳發現不過幾日不見,太子的衣裳似乎小了一圈。
他正帶着笑将一隻畫眉放在掌中逗弄,一見蕭越,趕忙将畫眉放回金絲籠中,關切問:“身體如何了?傳言當真不假,你中了三種毒?”
蕭越慵懶靠着椅背,道:“殿下,你嘴角擡得太高了。”
李敬貴為皇後獨子,沒有一絲上位者的架子,憨厚一笑,道:“孤是關心你的,隻是這樣情況确實罕見,看你的樣子,似乎是無礙了?”
蕭越點點頭,視線落在從他進入偏廳後就縮在籠子角落的小畫眉身上,莫名想到了初入府時的喬婉眠。
李敬疑惑地盯着蕭越,默默向後挪了一步,道:“你今日怎麼笑得這般…和煦?有事好好說,這樣怪吓人的。”
蕭越繃起嘴角:“殿下看錯了。”
他頓了頓,又道:“前兩種毒是有意為之,第三種是意外,殿下放心,此事不會影響大局,成敗已定。”
李敬擺擺手,道:“今日不說這些,孤隻是來探病的,不知仰行可願招待孤?哦對,三弟一會兒也會來。”
蕭越悠悠:“粗茶淡飯,二位殿下不嫌棄便好。”
一旁的小畫眉似乎确信了蕭越沒有惡意,試探地伸出一隻爪:“啾?”
……
二人剛在蕪閣的飯廳坐下,三皇子李承便帶着一隊随從婢女進了無歸院。
寒暄過後,李敬樂呵呵道:“三弟這是來探病,還是打算将長慶侯府吃空,怎得帶了這麼些人來?”
李承細長的眼掃過一排垂着頭的嬌娥,道:“皇兄說對了,這些婢女,是臣弟專門選來照料蕭大人的。”
蕭越靠着椅背,恢複了往常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演得很敷衍:“卑職最近牽涉諸多疑案,不宜收禮,殿下的好意蕭某心領,人還要勞煩殿下帶回去。”
李承聞言,眼底閃過一絲不安。
他果然已經知道了。
蕭越看着桌上精緻擺盤的菜色,繼續道:“況且,卑職府中人手,還算妥帖。”
李敬咂摸着蕭越的話,越品越覺得蕭越似乎在不自覺地炫耀。
他看向桌面,菜色确實比往日精緻許多。
但那也沒必要吧?不過一個廚子。
他起了好奇心,轉頭看向垂首立在一旁的刃刀,“你來介紹介紹。”
刃刀恭敬上前,什麼玉露蜜團,什麼琉璃甜糕,怎樣羞恥的名字,他都面色平靜的報出,順帶解釋了是什麼食材做的。
除了桌中心那一盤神秘兮兮蓋着蓋子的。
他後背直冒冷汗,默默祈禱沒人注意到它。
太子與三皇子來得突然,那時飯已擺好,他光顧着在心裡罵三皇子,忘記把這一道撤下去了。
李承道:“中間這盤怎麼不介紹?”
刃刀一噎,揭開蓋子,他不敢去看蕭越的臉色,自行忽略了喬婉眠取的名字,言簡意赅,“回殿下,這是魚湯。”
李承不依不饒:“什麼魚?”
刃刀心裡将他扔進油鍋炸了一遍,平靜道:“……錦鯉。”
蕭越:“……”
李敬:“!”
漫長的沉默後,李敬打圓場:“啊,這,哈,哈哈,有趣,孤還真沒嘗過,這趟倒是讓孤開眼界了。”
李承摩挲着指上的墨玉扳指,道:“确實有趣,宣那廚子來給本王見見,本王有賞。”
他又看向蕭越,“蕭大人不會這點心願都不滿足本王罷?”
蕭越濃密的睫毛半遮了他不善的眼神,“能得二位召見,是她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