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婉眠手中銅盆落地。
盆在地上铛啷轉了一圈,聲音在陷入死寂的房中掀起一層浪。
喬婉眠已經被拍懵了,蕭越率先反應過來,厲聲:“不可。”
啟束支着下巴睨他一眼,“你身邊也就這三個親近些,刃刀斂劍這兩日還要幫你善後,能指望的不就隻有她?還是說你願意讓院裡那個嬷嬷——”
蕭越默了默,道:“不必,後院還有其他暗衛。”
啟束笑道:“也行,隻要你不怕自己神智不清求他給你撓癢丢人即可,他們那麼忠心,應當不會笑你。”
蕭越:“……”
這樣一說,喬婉眠的确是更适合的選擇。
“還是要問小丫鬟的意思。”啟束撚了撚佛珠,念了聲佛号,整個人突然變得慈眉善目,“貧僧還有一個性命垂危的病患要救,姑娘可願意替貧僧照顧他?”
喬婉眠承認,有一瞬她被啟束身上的佛光照到了。
且仔細想想,她也沒有真的很抗拒。
她自小長在演武場,見過無數赤.裸上身搏鬥的男子,如今隻是要她換個地方看,反正蕭越動不了,也不會有肌膚之親。
再者說,她本就要報恩,人家還好聲好氣地求她,她實在不該推三阻四。
喬婉眠鄭重點頭,應道:“婢子自會盡力。”
她偷偷看蕭越,想知道他的态度,發現他似乎不大開心,面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倒是面色紅潤許多,瞧着已經不像是剛剛死裡逃生的人了。
……
很快,一切準備妥當,在蕭越的堅持下,他裸着上身,穿着寝褲趴到了鋪着天蠶絲被衾的榻上。
刃刀、斂劍與啟束相繼離開,喬婉眠看着趴在榻上動彈不得的蕭越,恍惚的想:這麼大一隻,就交給她照顧了。
有點緊張。
雨後的夜格外寂靜,隻有房中紗簾被風吹出細微聲響,蕭越不說話,喬婉眠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他看,她搬來一個小圓凳,默默杵在榻邊盯着冰盆,研究冰怎樣一點點化成水,等着蕭越開口。
直到注意到蕭越的呼吸聲越來越急,她才擡頭,瞬時被眼前所見驚了。
蕭越原本白淨的背上,有一片片紅紅粉粉的斑駁,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密集而細小的紅色血管,似是挫傷又似撞傷。
喬婉眠一下站起身,緊張兮兮地問:“大人,你背後幾乎全都紅了,是不是很難受?婢子幫你冷敷罷。”
蕭越渾身說不出的痛苦,在心中将給他下化血毒的狗賊千刀萬剮,靠憤怒支撐着意志,勉強道:“我無礙,你出去罷。”
喬婉眠早猜到他會趕自己走,她咬了咬牙,橫下心從盆中挑了一塊沒有棱角的冰,道:“婢子沒中過毒,但是出過風疹,單是那樣程度的癢已經叫人很難耐了,何況啟束師父說,大人身上是百倍千倍的難受。”
蕭越的聲音斷斷續續:“他算、算哪門子師父。”
喬婉眠假裝沒聽見,側坐到榻上,一邊比劃着從哪下手,一邊輕聲道:“大人放心,婢子會很小心的,醫者無忌,大人就當…就當婢子也是暗衛。”
她也不管蕭越是否同意,徑自将冰塊輕輕放在他肩胛膚色最紅的一處,用手心貼合着冰塊,輕而緩地推動着。
冰塊所過之處,留下一片水痕。
“嗯……”
聽到蕭越輕而舒緩地喟歎了一聲,喬婉眠心中有了譜,“這樣舒服些了?那婢子就用這個力度了哈。”
蕭越确實被那一陣冰涼小小的拯救了一下,但他更懊悔自己發出的那個奇怪聲音。
好在喬婉眠似乎确實将自己當成了醫者,對他那暧昧的動靜毫無反應,蕭越壓下心中怪異,咬牙道:“就這樣。”
喬婉眠:“沒有剛才那樣難受了?”
回應她的是蕭越若有似無的一聲悶哼。
小小的冰片在他背上滑動,縱然渾身還在奇癢中,但隻要有一塊地方得到纾解,就也沒有那麼痛苦了。
甚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舒爽感,像是久行于沙漠中的人嘗到了第一滴甘霖,迫切等着第二滴,第三滴……
……
刃刀離開之前,未免氣氛尴尬,特地吹熄了榻邊的幾個燈盞,遠處的燈樹照到榻邊時,光線已變得昏黃溫馨,身後的喬婉眠掌握規律以後也隻安安靜靜地幫他止癢,蕭越逐漸放松沉淪,忍不住道:“嗯,再往左邊。”
喬婉眠聽從地移動着掌中小小冰塊,另一隻手捏着天蠶絲的帕子,輕輕吸取順着蕭越背脊弧度滑落的水珠。
冰在蕭越身上遊走,他隻會感到清涼,但喬婉眠一直用手握着冰,她的手心其實已經被激得發燙了,連指骨也隐隐有了痛感。
正好手中這塊已經薄如蟬翼,她将碎冰丢回盆中,擰幹了帕子,悄悄對着手心呵了幾口熱氣,又貼在脖頸上汲取了些溫度,才拿起另一塊冰,換手繼續為蕭越止癢。
蕭越道:“我不癢了,你下去罷。”
喬婉眠手上動作不停,翹着手指将冰塊順着他脊骨的溝壑來回滑動,“大人再耐心點,離刃刀回來給大人翻身的時辰也不遠了,想來大人身前也一樣很難受。”
蕭越沉默着沒再講話,他是不忍讓一個小丫鬟因他受這份罪,但他真的沒法抗拒身體的需要。
回頭賞她什麼呢?
喬婉眠身上酸疼,但心裡有種在緩慢解開九連環的得意感。她今日幾次幫了他,若有一日她的秘密曝光,蕭越應當會對她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