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臻和也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那位表妹,前屋傳飯時她還在床上躺着,三日了,她腦袋仍然隐隐作痛,大約是虧了身子,兩三日竟都未曾睡好。
想她當年那可是沾枕就睡。
下一瞬周媽媽便來喚她:“少夫人,夫人那兒傳飯了,今兒個三房夫人和三房少夫人來了,姑爺也在,您起身梳洗一番便去罷。”
甯臻和蹙眉:“我傷成這樣,便不去了吧。”再者她這副面容,憔悴無光,見了是平白叫人笑話嗎?
“您平日都是最早到的,連生病都不落下,這都三日未曾去請安了,大抵夫人會叫您回來,您好歹還是依循着舊例做做樣子。”周媽媽勸她。
晏宅眼下統共也就四人,甯臻和詢問:“三房夫人是誰?”
“晏太傅行二,三房自然是晏太傅的弟弟,早年分了家,不過也離這兒不遠,隔着一堵牆,平時總是走動。”周媽媽解釋。
驚蟄忍不住:“左右他們也是一丘之貉,去了也是平白讓人奚落,尤其那三房盧少夫人每每裝作與您要好的樣子,實則總是在少夫人面前訴說孕子的辛苦,假意羨慕您,您每每從那兒回來都心情不好。”
周媽媽不悅地瞪了驚蟄一眼,驚蟄悻悻閉了嘴。
甯臻和被念叨的煩,便說:“那便去吧。”吃飯而已,能怎麼樣。
“我敷面的膏脂呢?”甯臻和不願照銅鏡,驚蟄趕緊給她拿出來,瞧着倒是挺高興,“少夫人都許久沒有這樣了。”
甯臻和默然,淨了面手指蘸了膏脂在均勻在面容上抹開,又抹了些在手背上。
“不要這老氣的顔色,就選那身丁香色的吧。”甯臻和以前總喜歡穿亮色、淺色,而非被少夫人這身份一束便委屈了自己。
周媽媽有些猶豫,“您先前說這顔色穩重,不出錯兒,不然換回來吧。”
“不必,媽媽,過去我讨好他們,是打着仰仗他們過活的心思,但我得來的是什麼,左右都是不受待見,想來我怎麼活他們也不稀的搭理,不必在意他們的想法。”
甯臻和挑了副順眼的耳環挂了上去,卸了面後拿水又淨了一次,又上了薄薄的妝面和口脂,勉強精神了些。
驚蟄呆了呆,她看着甯臻和振作了是真心高興,不像以前,像多枯萎的花,落在一片錯的土地,沒了水分和養分。
甯臻和照例在外面等通傳,大約是因着晏仲蘅在的緣故,崔氏沒刻意為難她,但是也沒叫她回去。
江月柳坐在崔氏和晏仲蘅的中間,崔氏一側是晏雲纓,再往旁邊大約就是三房的人了。
三房少夫人比她小幾歲,倒是大着肚子,臉色豐潤俏麗,甯臻和淡淡行禮:“婆母、三叔母。”
崔氏見着了她笑意淡了些:“坐吧。”
甯臻和便靜靜地坐在了晏仲蘅旁邊,三房夫人關心:“瞧這磕的,日後還是得小心些,你婆母對你是極上心的,還留你在這兒悉心照顧。”
“我們做長輩的,都是希望孩子好罷了。”崔氏承了這份馬屁舒心地喝了口茶。
按照以往的慣例,張羅上菜和給婆母、晏仲蘅布菜都是她的活計,但今日,甯臻和沉默的當個透明人,崔氏等了許久也不見甯臻和動,微微有些不悅。
但礙着晏仲蘅在,她也不好說什麼。
盧玉心突然捂着嘴忍不住朝着一側幹嘔了兩下,丫鬟備着痰盂趕緊湊了上來。
三房夫人歉意道:“見笑了,玉心害喜,這懷了身子的就是辛苦,瞧着我也擔憂的不行。”
盧玉心捂着嘴眼角泛紅:“二伯母見諒,已經不常了,今兒個大約是見了二伯母高興,一激動才……家中那兩個也鬧騰的不行,我倒是羨慕大嫂,無事一身輕。”
崔氏笑意一僵,晏仲蘅的眉頭也微不可查地皺了起來。
這盧玉心比甯臻和晚兩年進門,子嗣就沒斷過,身子骨好的跟什麼似的,眼下已經是第三個了。
崔氏驟然間心氣兒不順了起來,飯菜都不香了。
可惜甯臻和卻沒什麼反應,隻是笑笑:“也并非無事,平日掌家事情不少,宅院中哪有什麼無事一身輕,我倒是羨慕你,不必下床,我們倆,是分工不同罷了。”
盧玉心險些被氣死,她這話不就是嘲諷她是不用下地的兔子嗎?還有一點就是她因着子嗣不斷,中饋并不在她手中,也輪不到她看賬料理後宅事。
但是甯臻和仍然是溫和的模樣,低頭不停的吃着菜,這晏宅晚膳極少,她午時可得多吃些,不然晚上容易餓。
晏仲蘅倒是詫異一瞬,側首打量了他的妻子一眼,印象中他妻子似乎并不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但他也不喜三房總是拿此事刺激甯臻和:“确實如此,分工不同罷了。”
誰曾想崔氏就等着他這一句話呢:“你說的有理,月柳去給你表哥敬個酒。”說着推了一把江月柳。
江月柳拿起酒杯神情期期艾艾:“表哥,我敬你一杯,月柳來京城給表哥添了麻煩。”小姑娘聲音怯怯的,酥到了骨子裡,甯臻和卻是一言難盡。
給他添麻煩?晏仲蘅每日不過是在衙署忙公務而已,真的給她跑前跑後是自己好不好,被添麻煩的也是自己,結果晏仲蘅倒是承了她的情了。
晏仲蘅意料之中沒說什麼,還喝了江月柳的那杯酒。
放在以前甯臻和是決計不會生氣的,她也不敢生氣,就算有些不快也會自己哄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