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景元要牽的不是他,他也不是丹楓。
前世的身軀禁锢了他,在久到足以消磨所有耐心、冷卻所有情愫的時間過後,景元的轉身沒能遮掩住浮出眼底的落寞。丹恒因之而心痛。
天地随着少年的離開褪去暖色,戰火燒毀了甯靜的片刻。
這一次,兵刃閃爍在咫尺之間,火光映亮仙舟軍士染血的怒容,長槍指向他所在之處。
禁地内滿是孽物,瘋長的金黃枝蔓扭斷了參天石柱,有道極其模糊的青年身影落在妖花叢中,撫摸着新生的孽龍。
他喉頭湧上一股血腥,就見眼前的青年被自己釋放的力量擊飛出去。
丹恒瞪大雙目,慌忙想拉住他,畫面忽然變得清晰。
那青年睜着血紅眸子,嘴角咧開詭異的弧度,發出幽靈般攝人心魄的聲音。
“也許您對我和我的手段深惡痛絕,但不得不承認,持明族内隻有我與您心意相通。”
“您是對的,丹楓大人。偉業的成就必然伴随着犧牲,這場大亂真正意味着持明族的重生!您完成了我畢生夙願,哪怕死在您手中,我也無怨無悔……哈哈哈哈……”
丹恒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看着那妖異的青年重重撞在碎石上,屍體四分五裂,他的神識也似乎受到重創,搖搖欲墜。
再往後的景象如流星般飛速掠過,與孽物纏鬥的青龍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仍護住了沖入禁地的雲騎,自己則在望見手持長刀的白發青年後,恢複神智,放棄了抵抗,繼而被趕來的龍師以長針貫穿……
“丹……楓……”
天地倒懸,景元的震驚、憤怒、悲涼、絕望,是他濤濤舊憶綿延至此,所有畫面最後的終點。
幽囚獄底,鎖鍊加身。
仍故人問詢,龍師逼供,他再也沒有睜開眼。
褪鱗極刑,千刀萬剮也默默承受,卻捱不住情感于生命之末破土而生,最是痛徹心扉。
記憶快要完全融合,深陷其中的龍裔少年沒有察覺異常,更看不到自己在乾靈境内的神識化形正在發生畸變。
“他一定恨我吧。”丹楓在過去輕歎。
“對不起……”丹恒在如今呢喃。
似乎沒有人聽見,靈魂獨自歉疚沉淪,浸入虛無之海,墜往幽暗死寂的深淵。
這時,遠方依稀傳來一聲聲呼喚。
他用盡全力睜開眼,看到一縷穿透水面的微光,像刺破煉獄的銀刃,朝他飛來,在千鈞一發之際,又化作救生繩索,纏繞于腰間。
失重感驟然消解,深淵的吸力在角逐中敗下陣來,将少年脆弱的神識歸還。
他能分辨出那熟悉的氣息,這世上唯一可以給予他的溫暖懷抱将他撈了水面。
“丹恒……沒事的,有我在。”
“我知道這很疼。忍一忍……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