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對聚仙村的每個人來說都格外熟悉,李登天一下子懵住了,嘀咕着“他怎麼來了”,肆之女見機掙紮回身,一口咬在李登天的胳膊上,而後借機拉着同伴從李登天的手底下跑開,沖向跟來的李長生,逃進了仙童堆裡。
“長生哥!”
李登天疼得合不上嘴,無比後悔自己吃過那個花四十八個奴隸換來的“肉胎”心髒。
村長衣襟帶風,驟然出現在人前,眼神狠厲,直面族老:“為何不遵守村規,誰許你們用仙童充作人牲?”
他的身後還跟着十幾個仙童,面色驚恐地縮在一團,天人堆裡有人黑着臉召喚自己的家生奴隸,那些孩子雖然害怕得根本不敢回頭看,但卻沒有一個抛棄同伴跑出去的。
族老眼見來人大怒,忙行了個禮,解釋說:“不過隻是兩個地人,村長若是不舍得,明日我再送來十個八個另充作仙童就是了。”
“我怎麼會不舍得地人這種低賤的東西,”村長臉上露出誇張的鄙夷,而後臉色一變,将壽杖猛地一敲,“我隻是好奇,是誰膽敢不聽從我的命令!”
這一杖下去,四周的天人被震得東倒西歪,隻有李堅實靠着矮胖的身軀站穩了,族老也将衣袖擡起遮掩,才堪堪抵擋百人境天人的震懾之威。
“是你嗎,李不滅?”
村長蒼老的雙眼像鷹一樣盯着族老,其間寫滿殺意,族老不過與他一眼對視,就在聲勢上敗下陣來,低下頭錯開了眼神。
村長掃了一眼角落裡的兩個孩子,繼續盯着族老看:“到底是有人覺得可以不聽我的了,還是想借機反對我的迎仙計劃,把主意打到了仙童的身上。李不滅,你身為族老,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兩個加起來有一百多歲的人無言對陣,村長盛怒之下,李堅實估摸着這種情勢之下,今天大約不會把兩個仙童扔下去了,他眼見拍賣籌碼的事情徹底沒戲,眼珠子一轉,竟然大着膽子靠近了村長。
“村長息怒,不過誤會一場,何必為兩個奴隸傷了和氣,村長若是喜歡,就把這兩個小的帶回去做家生奴隸使喚,任憑您打罵或是剝了皮兒取樂,我李堅實都絕沒有怨言。”
他笑得極為谄媚,滿臉的肥肉都擠作一團,村長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拂了拂袖子。
“不衷心的狗,滾。”
族老沉默許久,見此景忽然擡起頭來,眉梢微微松動,好像帶着不屑的笑意:“村長說得對,不忠心的狗,留着幹什麼?”
說完,李不滅把手一伸,他的胳膊竟然像李登天那樣生長起來。
李堅實見勢不妙,拔腿就往天人堆裡跑去,但沒成功跑出去幾步,就感覺胸口有劇痛傳來。
他一低頭,看見一隻手從自己的胸口穿過,掌心裡捏着一顆泛着青光的心髒。
李堅實轟然倒地,在座無論天人、地人,除了村長和族老,都被這當中殺人取心的架勢吓住了。
從村長成為天人王之後,聚仙村已經很少有此種野蠻的行徑了,就連要吃人心,都是找人剃幹淨血管盛進銀盤裡對月而食。
李不滅看了李登天一眼,将手裡的東西高高舉起随意丢下:“‘堅實’,賞你了。”
李登天眼睛一亮,連滾帶爬地上前捧起滾落地面的心髒,顧不得上面沾了灰塵,便張口咬了下去,那東西再詭異也是人的血肉做成的,他的牙齒咬在同類的心髒上,野蠻地撕扯,茹毛飲血的行徑與那身光鮮的衣裳格格不入,看得人後背發涼。
李登天一口一口把還在跳動的“仙法果實”吞進了肚子裡。
他擦擦嘴邊的血迹,被肆之女撕破的衣裳随着動作露出肩膀,李登天肩頭有青光亮起,隐隐約約是四片魚鱗一樣的形狀,按照李長生的說法,吞吃了‘堅實’,李登天已是四人境界。
“罪魁禍首已經死了,天色已晚,村長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族老毫不遮掩地把李堅實當成替死鬼,對着村長敷衍地笑了笑。
老人握了握壽杖,目不轉睛地盯着李不滅看:“罪魁禍首最好真的死了,不要三天兩頭跳出來擾我清淨。”
隻是沒等族老表态,忽然一陣風起,有人影閃過,飛速跳入井中,而那些自诩身懷仙法的天人,甚至沒人看清楚他長什麼樣子。
“誰?”李不滅越過村長,質問起自己身後的天人,想看是哪一個不長眼地又來鬧事。
村長的身後冒出來一個圓圓的腦袋,李長生指着井口,說:“好像是白天那個一直坐着的仙人。”
……
謝應話音剛落,隻感覺背後涼飕飕的,回頭一看,交易會會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正滿臉疑惑地死死盯着龍骸看。
也是,他要和青龍做交易,曾經身負監管重任的交易會會長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謝應見人有人撐腰,揚起下巴一笑,更加有恃無恐,他上前推起季疏,接着和“龍”交談:“青山,我可以把你從這裡救出去,但是你要幫我一個忙。”
他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回話,正琢磨是不是自己開出的條件不夠誘人的時候,龍骨“咔嚓咔嚓”響了一陣,“龍”又把頭顱塞到了謝應的手底下,他這才想起來要把手放在龍的頭上才能和青山溝通。
“抱歉,忘了。”
謝應彎腰抓起會長大人的手,與人根根指節交錯,一起按到了青山的嘴邊血須子上。
會長大人這雙尊貴的手,被他帶着在這一天裡摸過人腸子又摸龍須子,算來也是一生圓滿了。
貼着季疏的體溫剛把手放上去,謝應就聽到了青山的回話,季疏吃了一驚,下意識要把手縮回去,謝應微微用力握了一下被他覆在掌心之下的大手算作安撫,那人接收信号後,便不再掙紮了。
“好。”青山随即答應。
謝應挑眉:“你不問問我要給你開什麼條件?”
“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隻要能從這裡出去,我必屠盡聚仙村,報當日之仇!”
謝應不理會他的豪言壯語,原先胸懷裡對青山的惋惜都被季疏的出現沖淡了,吃人的神和吃人的人在他眼裡都是異類,不管什麼異類,都不如一個隻喝飽腹藥水的季疏真實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