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過,小說裡的人物集采天地之精華,又或者靠着法寶加持,不斷提高修為,突破境界,煉氣、築基、金丹……最後就能成仙。”【霸王花】見終于問到了自己熟悉的知識,趕忙回答。
李長生聽完,隻是一聲冷笑。
“這裡不一樣,這裡的人修煉靠的不是采集天地靈氣或是收集什麼法寶,他們靠吃人。”
“吃人?”【霸王花】吓得向謝應靠近了半步,他現在什麼遊戲技能都放不出來,如果被吃那就完了。
“對,吃下有仙法的人的心髒,自己就能擁有這種仙法,而擁有的仙法多了,修行的境界就高,就比如李登天,他是三人之境,村長是百人之境,傳聞中,能達到千人之境的人就能成仙,擺脫詛咒,走出霧島。”
驚世駭俗的話,李長生說得平常。
“他們……隻會互相吃,對吧?”【霸王花】心存僥幸,要是他們隻吃村子裡的人,那他就能放心了。
李長生看了他一眼:“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吃自己人,後來,有人發現他們吃來吃去,村子裡還是隻有這幾種仙法,而吃下擁有重複仙法的心髒,并不能晉升境界,村長從那時起,提出了迎仙。”
“村長說,山外的世界可能存在着更多的天人,聚仙村的天人團結在一起,就能獲得更多的仙法。天人們都贊同他的這種說法,但是他們發現一旦走進霧裡,自己仙法就會失效。霧裡充滿未知,還充斥着像大蟲子那樣的他們仙法之下的犧牲品,天人們早就習慣了仰仗仙法耀武揚威,恐懼讓他們不敢踏出村子,所以天人們一緻決定,讓沒有仙法的地人到霧裡去探路。”
迎仙,就是把十來歲的地人小孩兒僞裝成仙童,趕進濃霧裡,替他們窺探更大的世界。萬一濃霧有盡頭,萬一有外人進到濃霧裡,他們就能吃下新的心髒,獲得新的仙法。
“由于天人們互相争鬥,勾心鬥角,心髒越來越少,天人們就對自己吃下不會長境界的多餘心髒進行拍賣。而你的那位腿腳不便的朋友,他的心髒的價格已經拍到了兩百個地人奴隸。”
所以當他們看見季疏展示神通的時候,心裡就已經在想該如何吃掉他的心髒了,謝應對這種野獸觊觎食物的野蠻非常不爽。
而他們沒有第一時間群起攻之殺死季疏,不過是因為謝應在村前的那一番話,聚仙村的人想觀察這些人到底有沒有仙法,待謝應等人展示仙法之後再吃也不遲。
“等一下,吃人能成仙的事情,是誰告訴你們的?”謝應打斷了李長生關于季疏的心髒能換多少個地人的論述。
“是他們,”李長生糾正,急于劃清邊界,“村長啊,他說他收到了丹蛇的旨意。無仙法者,食天人之心髒,便可成為天人;有仙法者,食天人之心髒,便可增長境界。”
所以天人提防地人,李長生這樣的地人在村子裡處在食物鍊的最底層。天人們又互相猜忌,生怕自己睡夢之中就被同類掏出心髒吃掉,整日惴惴不安。
“他們有人居于地底,有人狡兔三窟,有人整夜不眠,表面上看着一團和睦,其實都是些盤算着怎麼吃掉同類的怪物。”李長生眼神裡的厭煩到達了頂點。
“我有個問題。”
【霸王花】聽了半天,突然一手端着、一手高舉,動作極像數學課上聽不懂定理的學生。
“說。”李長生看也不看他。
“如果李登天吃掉村長,那他是四人境界,還是一百零三人境界?”
謝應:……
但【霸王花】到底還是個看修仙小說的中二少年,俨然已經被天人食心的邏輯吸引,滔滔不絕:“還有,李登天吃了村長的心髒,能擁有村長的全部仙法嗎?”
幸而李長生極為看不起天人互相吃來吃去的野蠻生存法則,根本不把花大前話裡的冒犯放在心上,他面無表情地解答:“四人。吃掉一個再高境界的心髒,還是隻能獲得這個心髒中所蘊含的其中一種仙法,也隻能提升一個人的境界,所以,挑戰村長那樣的強者對他們來說得不償失,很有可能自己喪命,就算打赢了,收益也甚小,不如挑軟柿子捏。”
村子裡的天人們按照境界高低建立秩序,百人之境的村長在最高層,村中幾乎上所有的仙法都被他吃了個遍,所以天人們願意擁護一個自己對其無甚用處的強者成為村長,畢竟村長一時興起把他們都吃了也漲不了什麼境界,不如老老實實等待迎仙計劃成功後的勝利果實。
而一人之境的天人在除了地人以外的最低層,他們隻有成功吃掉一個心髒,才能保證自己不是所有天人的食物。
接連一大段有關吃人的解釋讓原本還感興趣的【霸王花】聽得毛骨悚然,緊握着懷中的蟲子腿不敢亂動。
李長生似乎走進了一段他不太熟悉的路途,步子邁得沒那麼堅定,也暫停了自己的講述。
等到他的目光不再那麼警惕,謝應猜測他們應當是進入了一個稍安全的地帶,便找機會将心裡的疑惑問出了口:“隻有天人能生下天人嗎?”
“不是,是任何一個孩子都有可能成為天人,無論他的父母雙方是天人還是地人,在他十歲那年,如果能在仙祠展露仙法,那他就是天人,如果不能,就會成為地人奴隸,被天人們用來交換天人心髒。”
謝應聽完,皺起了眉頭。
【霸王花】也被松弛下來的氛圍感染,冷不丁地又開口:“按照天人的法則,地人小孩兒的日子不會好過,但沒人對他們的心髒感興趣,反而能保住性命,而迎接天人小孩兒的隻有一死,這樣看來,新生的地人更安全。”
“而且,”花大前一聽到這種涉及邏輯關系的講述就控制不住地感興趣,沒等人接話,緊跟着把手裡的蟲子腿夾在胳肢窩底下,把手舉在身前,一手虛握,一手緊握,比劃了兩個不一樣大的拳頭,“這樣一來地人的群體會越來越大,天人反而會越來越少,敵寡我衆,為什麼還要怕他們呢?”
李長生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反而側過臉來看謝應,問他:“還記得李登天嗎?”
“記得,那個三人境界的天人。”
“對,李登天原本仙法叫做‘登天’,他施展仙法的時候折疊的身軀能到數丈之高,他後來又吃了‘巨力’,力大無窮。我曾經有一個朋友,因為得罪了他,被李登天抓起來從數丈高的地方高高扔下,任他腦漿四濺,卻無人敢言,也沒人能阻止。”
李長生攥着拳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将整個身子側過來,盯着謝應的眼睛看。暗夜裡,人的面孔和身軀輪廓都是隐約的,偏偏眼睛裡的光不會滅。
李長生站在那裡,像是想到了極為痛苦的事情。他放棄了前行,沉默了很久,終于在暮色裡開口:“你不是問我,為什麼除了桃子以外的東西都不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