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奇怪,”謝應的笑容裡帶着肯定和贊許,“這就是我要的答案。謝謝。”
說完,他作勢要走,季疏終于按耐不住,身軀挺直,試探地問:“不需要幫忙嗎?”
謝應心滿意足地轉身,上前附耳:“這個村子裡的人心懷鬼胎,他們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興許很快就會有風吹草動。咱們分頭行動,你守在仙祠,有什麼情況,就帶着他們幾個去找我。不論我在哪裡,你都能找到我,對嗎?”
交易會會長“迎客”和輪椅飛馳的設定讓他約等于一個人形的GPS搜救系統,有他在,謝應才敢孤身行動。
謝應說了一長串的話來交代任務,季疏眼神裡的不安緩解了許多,他點點頭,沒有回答,算是答應了。
他又走到了【霸王花】和【面條陳】的面前,和兩個少年勾肩搭背:“幫個忙,弄出來點聲響,唱歌說話都行,吵架也行。”
“隔牆有耳。”謝應給他們比了個口型,兩個小子立刻領會,對視一眼,扯着嗓子嚎叫起來。
“老大,你會唱小星星嗎!”
“不會!”
“那我教你好了!”
……
“聽話,回來給你們買糖吃。”謝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眨眨眼比了個口型,然後踩着那棵瘋長的仙桃樹,從仙祠的院牆上翻了出去。
區區磚牆,和福利院的鐵栅欄一樣,困不住一個想逃的人。
謝應跑遠了繞到仙祠正門口看,果不其然,外面還是蹲着十來個駐守的所謂“仙民”,為首的兩個耳朵大得能垂到肩膀上,瞪大的雙眼被燈火一照像兩個碩大的黑窟窿。
順風耳,千裡眼?謝應啞笑了一聲,仙祠裡還有一個飛毛腿,自己也算是演上西遊記了。
眼見黑窟窿和順風耳的注意力都被少年們鬼哭狼嚎的歌聲吸引,謝應沒耽誤太多時間,便潛入黑暗,往遠處走去。
白日裡的聚仙村像一副古舊的畫卷,晚上的聚仙村燃着燈火,火光紅得要把這畫卷燒透了,整個村子都彌漫着頹靡和詭異。
沿着季疏指的那個方向一直走,走到村子的邊緣才能看清,那裡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與最近的房子相去都有數百米,像是誰人偷偷摸摸蓋在那裡的。小房子簡陋漆黑,從窗子裡露出來一星半點的燈火。
燈火之下,一個刀劈斧鑿的黑影像皮影一樣移動着。
謝應蹲在草叢裡正要找機會過去,忽然,那星點的燈火也滅了,小房子裡鬼鬼祟祟貓出來一個人。
那人高矮不過到他肩頭,手腳輕巧,出了門就繞到一條隐蔽的小路上。
褪去那層仙衣,謝應還是能從斧鑿的面部輪廓認出來,這是那個被他綁了手腳來帶路的仙童。
這就是季疏所說的和謝應相關的另一半聯系。
謝應和被抓的童子之間也達成了交易,隻不過也是一個未竟的交易。謝應答應童子放他走,前提是說服村長相信他們是神仙,但很顯然,村長并不相信,因此這個交易并沒有完全結束。
所以監管一切交易行為的前任交易會會長才能在謝應和童子之間感知到未完成的交易,達成蹤迹追尋。
白天在濃霧裡,走在前面的那兩個仙童誦詩的聲音虔誠認真,隻有他落在最後面拖着長音,腰背松散,行走飄忽。那時候埋下的種子,到底還是派上了用場。
仙童沒穿白天的金鎖璎珞,隻是普通的少年裝束,腰裡還别着一個彎彎的東西,帶着不長不短的木柄,看樣子像是個鐮刀。
不知他趁夜出門要去何方,謝應并沒有選擇現身,一直跟在其身後,走着走着,借着稀薄月光,發現自己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白天村長他們迎仙的那個路口。
謝應正琢磨着他要做些什麼,就見那小童一個箭步沖進了濃霧裡,消失了蹤迹。
果然是神出鬼沒一個怪人。
他不聲不響地跟進去,在夜晚的霧氣中迷失方向,迷茫之中,謝應察覺到微弱呼吸聲,驚回首,脖頸已然貼上了一個冰涼的硬物——仙童從白蒙蒙裡竄出來,把鐮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跟着我做什麼?”
仙童的眼神凜冽,行動迅捷,和白天不正經摸魚的樣子完全不同。貼着冰涼又鋒利的鐮刃,謝應面色不驚:“當然是有事找你。”
他一邊回答,一邊觀察橫在自己身前的鐮刀,刀刃的彎度剛好圈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随意動作。
仙童的呼吸緊了一下,繃着臉又逼問:“我與你不相識,找我什麼事?”
“想問問你,為什麼雞鴨不能吃。”謝應找準機會,擡手并指在仙童的腕子上拍了一下,小孩兒吃痛,手腕一松,鐮刀便跟着掉了下去,被謝應反手抓住,一轉身,橫到了童子的脖子上。
“你!”童子氣急敗壞,但喉嚨要害被謝應擒住,動彈不得。
謝應壓低聲音:“我不傷你,你也别算計我,不然咱們倆誰死誰活不一定呢。”
“好,你先松開我。”童子服軟很有一套,試着掙紮了幾次,逃脫無果,開始哀求謝應。
“可以,但我要先問你幾個問題,你的回答讓我滿意了,我才會撒手。”
“成交。”
“你叫什麼名字,想清楚再回答,别說什麼仙童仙民之類唬人的話。”
“我叫李長生。”
和李登天一樣,用着道家鼻祖的姓,起着異想天開的名。
謝應暫且信了,為了證明自己誠實守信,将鐮刀離遠了分毫,又壓低聲音問:“你大半夜出來做什麼?”
李長生松了半口氣,在空當裡老實回答:“找吃的。能放開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