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牛說娘親走了就不會再回來。”安樂整日郁郁寡歡,學刺繡都沒有心思,“他的娘親就是,說要回老家辦事,結果一走就是十多年,再沒有回來過,扔下他和他老爹就不管了。”
安甯是姐姐,安慰安樂說:“沒有的事,我的娘親跟阿牛的怎麼一樣?小娘那麼疼你,怎麼可能舍得不回來!”
安瀾離開也有大半個月,安甯和安樂嚷着思念娘親,安婆婆也擔心兒媳婦是不是遇到難事。法海便教她們寫了信,尋了來自方家莊附近村落的、在杭州做工的老鄉,請他們回家的時候将信順便帶過去。
安瀾本叫方瀾,她嫁到安家後改了夫姓才叫的安瀾。她出生紫山方家莊,這次回老家也是回的紫山,在杭州以北莫幹山的東南邊。
法海從鎮江徒步走到杭州,經過了紫山,知道那裡确實偏僻落後。好在紫山離杭州不算太遠,步行僅需一日。若實在有什麼急事,他親自去一趟方家莊也不會費太大功夫。
現在茶鋪的生意正好,他分不開身,耐心等待安瀾的回信。
法海五更起床做點心,蒸好煮好了開始賣,到午後不多時便能夠售罄。如果是陰天、雨天,他便燒了熱茶招待客人,營業到入夜前。
若是晴天,他會省了茶水的業務,早早打烊關門,給安家人備好夥食,然後帶着食盒去翠光亭碼頭渡船。
待船渡到湖中央,他一聲不吭消失,引得船夫和乘客驚異,傳出不少關于水鬼的奇聞。
他并不是消失,而是閃到了玉青的畫舫裡。
到了冬天,青蛇妖幾乎閉門不出,不去城裡走街串巷,也不去酒樓吃喝玩樂,成日裡懶懶散散沒有一點精神。他該冬眠待春,但姐姐婚期在即,他隻能硬熬着。
“其實你的天賦很高,妖丹渾厚,修行時間也不算短,為何修為如此淺薄?連一點寒氣都抵禦不了?”法海早察覺了玉青身上的怪異,但這時候才問出來。
法海隻要天晴便來湖中尋玉青,玉青一見了他就纏過來,往他熱乎乎的身上貼。
法海再體熱,也隻是凡人,他與玉青相處日久,能感覺到自身陽氣的損耗。不過他法力深厚,損耗得不至于太過明顯。
蛇妖糊裡糊塗,毫無察覺。
“我本是海島上的一隻蠻蛇,吸收天地靈氣百年成妖,從未有人教過我怎麼修行,什麼是妖道。”玉青抱着和尚,貼在他耳邊說,“還是姐姐偶然經過,與我結緣,我這才靈智開化。她是七階大妖,若不是她帶着,我又怎麼敢往人間來?”
玉青是海蛇,海底慣常是冰點的溫度。他不至于太怕冷,他隻是想跟和尚貼在一起,不想有任何距離。
“既然你知道我修為淺薄,可不要大力傷我。”玉青坦然承認了自己的弱勢,企圖讓和尚對他更加憐愛,“阿年你那麼厲害,稍微用力便弄疼我。我抱你,你不要推我,我親你,你不要咬我,知不知道?”
法海确實有無意中傷過蛇妖的經曆,所以點頭應:“知道了。”
妖類的正道修行,大緻為九個階段,分别是開智、幻形、凝丹、煉體、通靈、破虛、入境、化劫、飛升。到了飛升階段的妖類,基本上都是位列仙班的存在,能往天界做個終身編制的公務員。
而根據妖類本體的特性,他們的修行方式也有很大不同。
他們有時會參照人類的修行模式進行改良,如石頭、樹木類的妖會喜歡修無情道,狐狸、昆蟲類的妖更樂于以合歡宗自居。而劍修、丹修、器修、藥修、符修類似的以某物為媒介的修行方式則幾乎沒有妖類涉足,妖類更傾向于遵循生物本能來精進。
但遺憾的是,無論他們怎麼模仿人類的修行方式,他們也與人類有着本質上的不同。妖類若是在開智、幻形後未受良性引導,便很容易沉迷生物的本能欲望,堕入邪魔歪道之中。
邪魔歪道才是妖類中的絕大多數,他們不按照正常的修行階段晉升,而是以吞噬、同化、掠奪等等詭異殘忍的方式變得更加強大,引發出吃人、殺戮、污染、疫病等可怕事件。
而即使妖類往正道修行,他們也總是無法完全舍棄生物本能欲望,會在某一階段堕魔,對世間的普通生靈造成毀滅性的影響。
所以,自古以來,人妖不兩立。
法海也是考慮這樣的情況,才非得要将白素貞鎮壓雷峰塔之下。不僅因為她的妖氣潛移默化影響了杭州城的百姓,還因為她太過于重情貪愛,有了堕魔的前兆。
目前,玉青隻是一個四階小妖,僅僅到煉體的程度。他需要運用上一階段形成的内丹,不斷強化自己的肉身,吸收天地靈氣,淬煉筋骨,變得更加強韌。在日積月累、量變達到質變的飛躍後,他才有機會往第五階“通靈”發展。
不過,玉青不是那麼上進的蛇妖,他覺得自己現在這樣就很好。
弱弱的,可以纏着和尚給他喂吃的。
佛家弟子的修行也大緻為九個階段,分别是初識、持戒、定心、觀照、開慧、行願、精禅、破我、涅槃。涅槃意味着立地成佛,是法海一心追求的大圓滿。
如今法海處于精禅到破我的邊界,因有了心魇而修為停滞。至于宜年,不過是區區定心境界的小和尚,能一下子體悟精禅段位大和尚的法力,是他這輩子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想着,待他學成回歸,必定能獲得足夠工作量的論文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