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三月,何青蘭的孩子快要足月,不知何時将要臨盆,西索瓦尼已經在段家住了有個小半年。
這半年裡,西索瓦尼确實用了些手段,讓段平生的生意有了起伏,段平生對他的信任也愈漸加深,而何青蘭那邊,被段平生以養胎為由,将其用近乎軟禁的方式剝奪了對生意的掌控。
他對何青蘭唯一的要求就是生下一個平安的孩子,這期間他不允許其有任何閃失。
成了被關在富麗堂皇籠子裡的金絲雀,何青蘭面上不顯,内心卻怨恨叢生。
她本以為段平生會死在緬國之行中,所以才心甘情願的想生下這個孩子,可他卻走了狗屎運遇上了西索瓦尼,不止找回一條命,連财運都攀升了。
這半年的短暫相處,何青蘭看出西索瓦尼絕非等閑之輩,有些真材實料,從幾次交鋒中,她猜測對方已經得知自己腹中孩子性别。
隻是為何對方一直不說,何青蘭還沒搞清。
眼見着孩子馬上落地,段平生的生意越做越好,她有些急躁,如果孩子生下來段平生還活的好好的,她要如何掌控段家的權力。
似乎隻有找神婆才能逆轉局勢了,何青蘭想到此,便直接了當決定去做。
揮退下人,何青蘭朝着段宅的後門走去。
身後響起陌生的腳步聲,何青蘭停下腳步,緩慢轉身,看着距離自己不過兩三米的男人,笑着說:“西先生,有事?”
“無事,倒是段夫人有什麼事?”西索瓦尼回道。
“西先生近日來為了我丈夫的生意勞累了,我隻是有些悶想出門走走,勞煩西先生挂心。”
“一個人出門嗎?那段夫人可是要小心啊。”
平靜對視良久,看對方似乎不打算和段平生告密,何青蘭颔首示意後轉身朝外走去。
吱呀一聲門再次關嚴,西索瓦尼看着空無一人的後門,手指無意識摸着胸口的小棺材。
其實可以不讓何青蘭離開的,隻是在段家這半年,西索瓦尼意識到人是有大運的,破壞她人的大運雖然有趣,但未必不會反噬自身。
他現在想做的事不宜節外生枝,最好還是不要自找麻煩了。
*
段家祠堂内,段平生虔誠跪在地上結結實實嗑了三個響頭,無數段家先祖的靈位居高臨下看着這個年近半百的當家人。
“段氏子孫段平生在此叩首,我自知遷墳動土一事有違孝道,不應天理,然段家現今所遇困事,惟有撿骨重遷方能使其解困,望諸位先祖莫怪,保此事順利無虞。”
語畢,段平生起身從西索瓦尼手中接過已經點燃的線香,上前插入香爐之中。
線香一點點朝下燃,煙朝上袅袅而升,模糊了段平生的視線,讓他看不真切牌位上的字迹。
但他并未在意,朝着西索瓦尼問道:“西先生,現在可以出發了嗎,日子也是測算好的,隻等先生親自前往。”
“當然,走吧。”西索瓦尼側首随意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高坐的牌位,一堆木頭牌子,有能耐就從土裡爬出來吧,否則,就等着我親自來給你們撿骨。
正值白日,天光大亮,太陽高懸,滇南地處高原,與天極近,雖說時值三月,但陽光落在身上不需多久,就覺刺痛難忍。
段平生和西索瓦尼在最前面的車上,看着途經的街道從人煙稠密到寥寥無幾,再到建築消失隻餘樹木,再往後,連路都成了凹凸不平的泥巴路,坐在車内也被颠簸的頭暈眼花。
西索瓦尼雖感不适,但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就隻剩下興奮。
同在一輛車上的段平生對此行為何還不知,他輕易的相信了西索瓦尼所說段家祖墳有異以緻他流年不利的說辭。
愚蠢但無比聽話的決定依照西索瓦尼的話要對段家先祖遷墳。
遷墳一事不是小事,尤其在段家這樣的百年之家,為了讓先祖不怨,隻是随行的就有百餘人,從汽車到馬車到人力,浩浩蕩蕩排了老遠。
從段家出來到墳地,走了最起碼一個時辰,下車時,段平生長年累月養尊處優的腿腳被颠簸的打顫,險些當着衆人的面摔在黃土地裡。
幸得身邊的西索瓦尼眼疾手快扯住他,才避免他在老祖宗墳前丢臉。
等到後面那些馬車人力也到了,段平生在西索瓦尼的指示下讓人群将棺木陪葬祭品都準備好,在有異的祖先墳頭上搭好棚子,避免日光直射到祖先屍骨。
段平生來到祖先墳前,看着墓碑上所寫的名字,虔誠跪下磕頭,從下人手裡接過紙錢香火丢進銀盆内燃燒。
他嘴裡嘟囔着對其不敬勿怪等話,旁人除西索瓦尼外都低着頭,恭恭敬敬等着。
在段平生看不見的背後,西索瓦尼不露聲色看着那片馬上就要被掀翻的墳頭,嘴角難以抑制扯出一個幅度極小的笑容。
好一塊養魂地,好一塊屍養玉,馬上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