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則沉默了一會：“我就算想蹲也蹲不下去吧？”

他和03的身形都比時選要寬大些，可以說占了後座的大部分面積。

葉子表示聽不見，舉起了手放在時選的臉側，笑眯眯道：“不用，你坐吧。”

她本想捏一下時選的臉，卻發現到處都是樹枝刮蹭出來的紅痕和傷口，一時都沒有下手的地方。

“怎麼這麼多傷口？”葉子擔憂地說道，“我給你上點藥吧。”

時選指了指03：“他比我傷的嚴重。”

03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像是處在痛楚中，比起受傷的人看上去更像是厭世的反派，讓人不敢靠近。

葉子默默打開了工具箱：“你自己來？”

03嗯了一聲。

時選趁葉子分神的時候把她拉到位置上坐着，主動道：“我也自己來。”

他沒什麼上藥的經驗，貪圖速度幹脆拿着藥就往傷口裡面倒，痛得呲牙咧嘴。

“看上去更嚴重了，”葉子笑彎了眼，“我來吧。”

“秦遂可以幫我，我看他很熟練。”時選搖了搖頭，說完倏地頓了兩秒：“不對，為什麼你這麼熟練？”

他們不是一起長大的嗎？他怎麼不記得秦遂還有這個技能？

“你什麼時候學的？”時選佯裝生氣地抿直了嘴角，“居然不告訴我。”

03思考了幾秒：“忘了。”

若不是時選提醒他，他也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會這個。

時選拿起箱子放在他的腿上，下巴微微擡起：“你幫我上藥。”

03猶豫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好像沒有做過這個，不知能不能做好。

在這幾秒的間隙中，甯則揪住了時選的衣服：“我來。”

時選轉過頭看了看他，又轉回來看了看03，感覺還是跟03在一起自在些。

“不要。”時選拒絕得很果斷。

聽出時選語氣中的認真，甯則無奈地收回了手。

03看着時選的臉有點無從下手，試探性地把藥抹了上去，見時選沒什麼反應才慢慢放開了動作。

憑心而論，時選可以看出03的動作有多專業，但也可以感覺出他的力道有多重。

傷口處火辣辣的，時選握緊了拳頭，指甲漸漸陷進肉裡，車内空間小，後座三雙眼睛都在看着他，但是03自己上藥的力度看起來比給他上藥還重，既然03都能忍，那自己說出來豈不是太脆弱了。

想到這裡，時選閉上了眼睛，企圖用裝睡來蒙蔽感官。

短短的幾分鐘異常難熬，當工具從自己臉上離開的時候，時選甚至想歡呼一聲。

03收好藥箱還給葉子，轉眼看見時選微紅的眼周，有些疑惑：“你的眼睛怎麼了？”

為什麼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樣？

時選面無表情：“睫毛掉進去了。”

他發誓，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讓這個人給他上藥了。

琥珀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後視鏡：“在這裡停？”

“不行。”

莫缱恩拿着一張地圖看，指尖點在上面的一個紅點上，這是她上車前标記過的那個怪物，正和車子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琥珀聽她的話繼續往前開，可直到天都快黑了莫缱恩皺起的眉頭還是沒松開。

“還是不能停嗎？”琥珀的腳都快酸了，看了眼後視鏡，目光被坐在地上還能睡着的人吸引，“小洛翊都快睡完一覺了。”

莫缱恩目光溫柔地往後看了一眼，輕笑道：“他們哪個沒睡，你要是累了可以讓我來開。”

時選背靠着車門，手肘搭在座椅邊上撐着腦袋，頭一點一點的，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他恍惚間聽見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關節的酸痛，手和腦袋一并砸了下去，失重感襲來，随即鼻尖一酸，但是不痛。

時選下意識捏了捏手下的東西，被一隻手給制止了，03深吸了口氣，壓低聲音：“别動。”

時選覺得他的語氣有些不對，擡起頭清醒了過來，發現他的腦袋在03的大腿上，而手在……時選重新閉上了眼，希望這是個幻覺。

他偷偷摸摸地把手收了回來，發現葉子和甯則在睡覺，莫缱恩和琥珀在找停車的地方，沒人關注這邊，瞬間松了口氣。

時選無聲地對着03做口型：“我不是故意的。”

他雖然喜歡男生，但是兔子不吃窩邊草，他怎麼會對一起長大的朋友下手，朋友就是朋友，友誼是不會變質的。

03對這個說法半信半疑，心裡有個聲音好像在說，這個人喜歡他。

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水中，蕩起一層淺淺的漣漪。03覺得有些荒謬，認識這麼多年，他之前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

時選看03愣着一動不動，心頭一慌，這人不會被他弄出問題了吧？

他在座椅上微微直起身子，才剛伸出手，03就像是觸電了一樣忽然躲開了。

時選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茫然，他隻是想拍一拍03的肩膀喚他回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