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會兒,林昊澤就到了,“補品在鶴芝堂,我已叫人去備車了,陸兄先過去,咱們在鶴芝堂會面。”
林昊澤又跑了一趟。雖然不算遠,但也有了汗意,匆匆喝了杯水,見月兒已收拾妥當,幾人便出了門。
“馬車比轎子寬敞,陸兄說走慢點不用趕。”林昊澤和林潇月共乘,平安和秋水他們在兩邊跟着。
但凡在城裡,林昊澤不累絕不願意乘車,今天純粹是為了陪妹妹。但總歸是難得安分,一會兒聽到點動靜撩起這邊的簾子,聞到什麼味道撩起那邊的簾子,潇月倒一直端坐着,垂着眼睑,兩耳不聞外面。
本來極為放松的林昊澤,忽然肌肉緊繃了起來,手指如被燙了一般快速縮回,車簾落下,他呆若木雞。
林潇月好奇地側了側頭。
林昊澤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輕輕地把簾角掀開寸許空隙,那抹淡青色的身影就在前方街邊。記憶裡碎瓷迸濺,那天她攥着一把青絲重新绾起時,眼尾的隐忍就像随風飄落車内的花瓣,拂過他的手背,燙得熾烈。
雖然她換了女裝,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林昊澤認出了那是司南。眼看就要擦肩而過,不等林昊澤遮掩,司南忽然側着俯下了身,幫賣花老妪拾起了跌落的竹籃。
正好與馬車錯身而過。
司南直起身時,林昊澤猛得把簾子放下一半,又像是被日光晃了眼,擡袖虛虛擋在額前。
林潇月湊過來把簾子掀起,幾乎伸了半個頭出去。二哥一定是遇見熟人了,以他的性格沒大聲打招呼就是反常,何況還這麼偷偷摸摸的,這是欠了債?她可真好奇。
兩個姑娘就這麼四目相對,眼裡都帶着問号,漸行漸遠。
“哥,剛剛路邊那個姑娘,你認識啊?”那個女子通身靈秀,可眉宇間卻藏着幾分英氣。
“我在無錫跟她認識的,那時候她女扮男裝,我一直以為她就是男的,最後有點誤會。我對她一片好心,她把我當壞人,當壞人啊。”想起就不忿,就意難平心不順。
“回家再說,回家你得好好給我講講,這可比話本子好聽。”林潇月笑得不懷好意,看二哥的糗事,是她從小養成的愛好。
“秋水,待會兒回去的時候多買點好吃的,回去我要邊吃邊聽二少爺講故事。”林潇月掀起簾子跟秋水吩咐。
心情好,聲音稍微大了些,不但秋水聽到了,連路邊站着的陸北辰也聽到了。
林潇月這才發現,馬車已經停了下來,鶴芝堂到了,陸北辰就站在門前。
潇月不是扭捏女子,她臉上挂着笑意,大大方方地扶着秋水的手下了車。
“昊澤有何好故事?不如我現在就讓夥計去買茶點,一會兒我們邊喝茶邊一起聽?”
“我和二哥玩笑,當不得真。麻煩陸公子了,還要專程陪我們。”站定後,二人彼此見禮。
“二小姐客氣了,當街做生意,當然希望客人多上門。”臨近才發現,陸北辰身上還有幾分清雅,怪不得能與林昊澤成為朋友,言語之間很是平和。
五開間門臉俱用金絲楠木打造,檐角飛翹處蹲着青銅藥王獸,正門懸黑底金字匾額,金粉裡摻着珍珠末,陽光下自生微光。門柱包銅螭首,龍口銜的鎏金鈴铛實為藥秤砝碼,設計之精巧之獨特,讓人忍不住贊歎。
陸北辰帶衆人進了門,入得門來,迎面是整塊和田玉雕的《神農嘗草圖》照壁,玉中天然墨色化作雲崖雲霧。這般氣象,莫說那琉璃塔裡的海外奇珍,單是前堂藥櫃裡飄出的混合藥香——十年陳皮醇厚似酒,長白老參辛烈如刀,南陽龍涎悠遠若海,已讓跨進門坎的客人先得了幾分養生之意。
“秋水你們幾個使勁多吸幾口氣,這藥香可是難得,你看窗台上的麻雀都比别的地方的麻雀精神,定是偷聞了這百年藥氣。”林潇月故作小聲地說,其實大家都聽得見,全都微微一笑。
“月兒,不如你天天來這鶴芝堂待着,這邊吸點氣,那邊吸點氣,好得肯定能快些。”上樓時,四下不見夥計,林昊澤腦子快嘴也快。
“要成精啦!”林潇月笑得耳墜輕搖。
好有趣的姑娘,沒有深閨女子的古闆,灑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