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聽到聲音，紛紛往這邊看過來，尤其是那聲“騙子”，引得隔壁房裡都有人探出頭來。

司南去掉了僞裝，反而鎮定下來。相反，林昊澤滿臉尴尬，渾身僵硬，不知道該怎麼收場才好。

司南松開手，轉身朝屋裡走去，對外面的一切不再理會。

林昊澤彎腰撿起司南掉落的發簪，緊跟着進了屋，既然有誤會，總要解釋一下才好。

平安把地上的壺收拾起來，壺蓋骨碌了很遠，居然也沒有壞，下等房的東西就是結實。他去櫃台要了壺熱水，而後戰戰兢兢地進了司南的房間，他想了很多個前因後果，也腦補了很多個故事情節，唯獨沒有想到，這居然是個女扮男裝的姑娘。

“對不起司......司小姐，剛剛冒犯你了，我不是有意的。”林昊澤看着司南誠懇地說。這就是個姑娘嘛，男人哪有這麼白細的皮膚，哪有這麼小巧的鼻子，哪有這麼紅潤的唇，還有那纖細柔軟的腰肢。林昊澤想起剛才攬住她腰的親密，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不怪你，林公子。”司南言語間帶着距離和疏冷，“我孤身一人，千裡迢迢，女扮男裝也是無奈之舉，這個可以理解吧？”

“當然，應該的，應該的。”林昊澤連聲應道。

“我知道昨晚平安一直防着我，但是我一個弱女子，更應該防着你們兩個陌生的大男人，對吧？”

“對對對。”林昊澤一連串地認同。

“那我有防備心也是應該的，對吧？”平安插了一句，隻是聲音發虛，但還是鬥着膽說了出來。

司南和林昊澤齊齊看向平安，誰都沒接他的話。

“不管怎麼說，昨晚确實是你們幫了我，讓我蹭吃蹭喝還蹭了一晚住宿，如果你們是想向我讨要錢财......”

“不不不”林昊澤郁悶了，我緊趕慢趕地往前追，人潮熙攘裡又遇見，難不成就像那讨債的，他是腦門上寫着追債，還是通身氣度顯示着小家子氣？

“一早發現你提前走了，我們讓馬車一路緊追，就是想載你一程，免得腳程辛苦，真心想幫你，再無其他所想。”林昊澤真誠起來絕對不虛，眼神誠摯，很能說服人。

司南幾乎也要信了，“路上沒遇見便算了，追到湖鑒書院，就是來探查真假吧。”

“我要說緣分......還是巧合吧，就是巧了，我來湖鑒書院是找一個朋友的，他叫蘇啟墨，你可以去随便打聽，我們剛剛見過面。”他原本是想說緣分，一想對方是個姑娘，隻能用巧合帶過。

“好，我信你。既然都解釋清楚了，我們也能彼此諒解，那就各自忙各自的吧。”司南下了逐客令。她已暴露了女子身份，再讓兩個陌生男子在自己房間待着，顯然有些說不過去。

“聽說司白先生出門了......”

“你還說你沒有打聽！”司南激動地站了起來，她就像一直忍着忍着，實在忍不住了發飙的小貓，“你們當我是壞人，防我偷東西，我悄悄走就是了。你們追到客棧，劈頭蓋臉喊我是騙子，解釋清楚我認了。你們還要去書院找我伯父，你們想告訴他什麼？我和你們素不相識卻同室過夜，你們就這麼想急着毀我名節！”

林昊澤吓得站了起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跟你說。”

平安也慌得直擺手，“小點聲啊，小點聲。”

“我們早上去吃飯，外面街邊的碗底春，碗底春這個招牌是司白先生給起的，開店的老闆就是司白先生以前的學生，現在吃飯的也有很多書院的學生，我們拼了個桌，吃飯閑聊，說到了美食，說到了碗底春，就說到了司白先生啊。總之就是巧了，巧上加巧。”情急之下，林昊澤解釋得有些淩亂，但基本信息都在。他避開了自己主動打聽司白先生這件事，他不想再多生事端，而且，他主動打聽，純是出自是一片關心，絕不是司南想象的那般。

他等着司南的質疑，或者驅趕，屋裡陷入暫短的沉默，忽然，司南的肚子響起“咕咕”的叫聲。

司南神情有些不自然，她坐下倒了杯水喝。

林昊澤注意到旁邊擺放着一盤已經幹硬的餅，一看就知是好幾天前的了。她已然這樣困窘了，否則也不會有昨晚的相遇吧。

林昊澤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司白先生還需幾日方可歸來，這錠銀子算是江湖救急。我一會兒就退房，離開這裡，去找我要找的人，不會再影響你。如果能再遇見，如果姑娘手頭方便，那就将銀兩還給我，如果姑娘想與我從此相見不相識，銀兩也可不還，若想不相欠，也可日後将銀兩給湖鑒書院的蘇啟墨，怎樣說辭，随姑娘的便。告辭了！”

林昊澤走了，司南抓着銀子，很想沖出去還給他，又惱自己呆立不動，銀子将手心硌得生疼。

這一路，她把臉塗髒睡過破廟，住過柴房，從冰天雪地走到滿樹花開，兩個多月的行程，吃盡了苦頭，不得不讓自己長一個心眼再多長一個心眼，動用了八百個心眼子才平安到了江南。

在蘇州，她把厚衣服和首飾典當了，才狠狠心開了間上房沐浴洗塵，換了白衣扮作書生模樣。她不想讓伯父看到她潦草無能的樣子，她不會成為累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