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家老爺正帶着侍從俠風圍着一顆矮松賣力地撅着,聽到身後的動靜,也不回頭,“裕之回來了。”
王雪楹示意俠風先把挖出來的兩壇酒搬去前邊兒清洗,“我記得統共就這麼兩壇山參酒,爹爹還在挖什麼?”
王憑在土面上左右敲敲,頗為認真,“山參酒是就兩壇…”他又敲了兩下,是不同于方才的脆響,了然笑着就拿鋤頭開工,“還有藏了十幾年的女兒紅啊……”
“當年爹爹和你娘一起給楹兒埋下的女兒紅……”不多時酒壇被他抱了出來,他撂下鋤頭靠着矮松,捋了捋胡子上的濕泥,“也不知…你娘到底在哪……還能不能飲上這女兒紅。”
王雪楹沒出聲,她一時辨不出父親到底是過分思念母親還是知道了些什麼…
“酒也挖出來了…爹爹,先去前邊兒罷,您新婿都等半晌兒了。”
“新婿……”王憑抱着女兒紅起身,也不在意染了一身爛泥,就朝自個兒的書房走去,王雪楹便随在身後。
“裕之已為葉家婦,爹爹如今之願,就是能有人接了我王家的家業…”
王雪楹聞言駐足,自是明白了父親言下之意,原本輕快的心沉了沉,說話也夾了幾分刺:“爹爹想得好,隻是來年若葉珩高中,女兒即便和他有了孩子,葉家上下隻怕都不會允這孩子再回頭吃商賈這碗飯了。”
王憑頓了頓步子,沒再說話,随意向後朝她擺了擺染了泥的衣袖,兀自攜酒入了房。
王雪楹站定在門前,她的話是重了幾分。
王家幾代為商,顯貴也好沒落也罷,總是沒在飽暖上虧過兒孫…她父親想把家業傳下去也無可厚非……可若能更上一層,何必故步自封,守着商籍任人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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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傳膳前,王憑才到前堂迎了葉珩,彼時他已換了身淨的行頭,到底是沒舍得将那壇女兒紅帶出來。
“嶽父大人。”
“亭曦,”王憑扶住他行禮的手,“老太太身體如何?代我給老太太還有你母親問個安。”
“一切都好,多謝嶽父大人關心。”瑞玉端着的酒,給兩人斟上。
王雪衿也捧着酒壺,給長姐斟完又給兩位姨娘斟酒。王家不飲酒的,一個是王佑芯,一個便是兩姐妹隻飲茶的母親。
“雪楹敬兩位姨娘。”
“阿衿還是年輕,日後府上的大小事務有勞姨娘幫襯着。”
管家大姑娘都這樣說了,吳氏同趙氏自沒有不應的道理。她們二人的舒心日子,是正室大娘子所賜,大娘子失蹤後大姑娘也甚善待她們,進了王家的門,自是盼着王家好。
趙姨娘瞥向吳姨娘,吳氏雙手并起酒杯:“大姑娘言重了,都是妾身應當做的。”
吳氏端方,趙姨娘在言談上從來矮她一頭,卻也聰敏,吳氏未答話她也鮮少多言,吳姨娘答完,她便舉着酒盞随上一句“是妾身應當做的。”
“佑芯的學業,還望姨娘多盯着些,”王雪楹又看妹妹,“阿衿你也該少弄些風月,且跟着瑞玉把家給管好……以你的學問,也能幫幫佑芯不是……”
王雪衿撇撇嘴,自顧飲酒:“阿姐你曉得的,我對勞什子策論經文可不感興趣……”
“你是不感興趣還是不……”
“好了阿姐…”王雪衿忙給長姐斟酒夾菜,意思是,那些話她們姐妹二人曉得便好,不必說給旁的人聽。
王雪衿不是不感興趣,是不滿自己從沒被給予這個機會。長姐對幼弟寄予厚望,可若她是男兒身,她自問比之沈昭也定無不及。可惜屆時,她的下場怕是也與沈昭無異。
“阿姐,昨日绮月表姐也來送了兩份賀禮,說是幫二表嫂帶的。”
绮月是張家五姑娘,就是她們母親的侄女兒,她同王雪楹年齡相仿。成親前她聽表哥說她們軍營裡正賽精兵呢,便沒知會她。
“绮月可還說了什麼?”
“五表姐讓我同阿姐說,丹穴山對頭的茶莊上有阿姐要的東西……”
“茶莊……”丹穴山對頭的茶莊,不算什麼大家茶莊,這兩年才起了些名聲…按說绮月對生意這檔子事兒知之甚少……
王雪楹壓了心下的揣測,“許是绮月好心,覺着那茶莊能拿茶葉,也不必放心上。”
“倒是許家…得緊着時間去拜訪那許大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