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睡不着。
翻來覆去到後半夜,章心燃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腦子不停地轉,想謝簡情的短信,想徐林要是打算和自己一起搬走呢,那怎麼辦?又想拾光鋪子,想它的裝修風格、拍攝風格,想找到合适的地段後要如何說服爸媽給自己投資。
可是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想,混沌的大腦像啤酒泡沫,毫無營養價值。
距離早晨七點半的鬧鐘已經沒剩幾小時,章心燃索性睜開眼望着天花闆,雙手摸在依舊飽脹的胃上畫圈揉,揉了一會兒,又索性直接爬起來,打開筆記本,登錄網站開始看圖片。
設計師的基本日常,每天至少看圖五百張。
遇到中意的,保存到庫中,根據優秀點來分門别類:顔色、排版、元素等等。
章心燃把腳底踩在椅邊上,抱着自己的膝蓋在小台燈下一張張浏覽。這時候的腦子有用多了,可以一心二用,一邊看圖,一邊思考攪亂她整晚的問題。
總體來說,剛剛從被丈夫背叛的巨大打擊中醒悟過來,當即又經曆堪稱瘋狂的大喜大悲,正是最不信任親密關系的時候,該是對男人退避三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但事情發展得完全出乎意料,謝簡情強勢地闖入她的生活,猝不及防地給她抛來一個接着一個的驚喜和幫助、可是等她回過神的時候,發現造成現在這個進退不得的局面,她自己就是罪魁禍首。
收留他、對他吐露難以啟齒的隐情、接受他的禮物、和他分享自己的計劃,又明知答案地去問他是否願意來幫自己脫敏。
今晚還在拉扯中同意了搬去和他同居。
章心燃低下頭,把臉埋在胳膊裡。
如果現在退的話,能怎麼退啊,像對聞述那樣突然翻臉麼?根本不可能。
而且... ...
章心燃把自己抱得更緊一點,而且雖然被追得這麼緊,但是她并沒有感覺讨厭和排斥。
這算不算是傷疤還沒有好,疼也還沒有忘記,就不長一智地把自己陷入重蹈覆轍的可能性裡?
網站裡的圖片沒有盡頭,鼠标不斷不斷地翻着頁往下滑。
直到天際泛起魚肚白,遠處傳來灑水車的音樂聲,章心燃才打着哈欠躺回被窩裡。
熬通宵,不好好補覺的話,接下來一周的作息都會亂掉。
早晨九點,伴爾進入一整天的工作中。
謝簡情的辦公室已初具模樣,牆漆刷成淡黃色,用印章工具印刻出一朵朵玫瑰花紋,仿佛雕刻。
宋倦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松芝餅吃,說:“再裝個秋千,章心燃來了還能蕩一蕩。”
“好主意。”謝簡情把他玩笑當真,立刻就掏手機選起秋千來,打算把秋千安置在落地窗旁邊,就放在書櫃前面。
“對了,秦梓臨找到了。”他宣布道,“你有什麼想法麼?”
“什麼什麼想法?”宋倦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黑白灰的商務風格看着非常不田園,“他在哪兒?”
“不知道,隻确定不在鸢蘭。”謝簡情說,“他現在身負重債,想琢磨個法子和他一起賺錢。”
“這還不好辦?”宋倦一口喝掉咖啡,又反問,“你有什麼想法?”
謝簡情搖頭。
“那就等他來了再看吧,你有心幫他,但最終還是得他自己做決定。”
謝簡情笑起來:“你說得對。”
又道:“章心燃最近要搬來我家了,有空和徐林一起去我家吃飯,我下廚。”
宋倦:“... ...”
宋倦驚掉下巴,腦袋裡一時精彩紛呈,不可置信道:“什麼情況?你已經表白了?”
“沒有,她要從宿舍搬出來,我趁火打劫而已。”
“怎麼個打法?”
謝簡情懶得說,今天他要去郊外工廠裡看看冰淇淋的流水線進度,夏天就要來了,星河巧該要上市了。
世界的另一個地方,秦梓臨出發了。
巴士轉動車,出了車站,再坐的士到CBD,根據路标找到伴爾食品。
結果那個神秘的謝簡情根本不在。
秦梓臨坐在沙發裡,對面坐着的男人自稱宋倦,正把他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地仔細打量,最後目光落在臉上,笃定道:“确實沒有在老謝身邊見過你,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高中同學?”
“我就沒認識過這個姓謝的。”秦梓臨也不甘示弱一般地把宋倦盯着,“我昨天收到他一封莫名其妙的郵件,給他打電話,他又莫名其妙地話說一半,帶不帶這麼吊人胃口的啊?我今天非要來問清楚。”
宋倦樂道:“老謝可是跟我說,要想個法子和你一起賺錢。我們倆去你之前開的網咖找你,沒找着,他說你賠不少,背着挺多債。”
秦梓臨愣住了,氣場端不住了。
他放下二郎腿,越發迷惑道:“他調查我?”
宋倦聳肩攤手:“我也很納悶啊,有一天他突然性情大變,說是擁有了預見未來的超能力,還斷定我們倆會相見恨晚——你看我親切麼?”
秦梓臨無語:“... ...我看你們是不是打着做食品生意的名頭在暗搓搓地倒賣迷魂藥,一個兩個都什麼神神叨叨的?”
宋倦笑得不行,起身開門,關門前說:“有監控,莫要亂動,等我馬上就回來。”
秦梓臨哼都懶得跟他哼。
過了半晌,宋倦回來了,一手拿着一個小簍筐,另一手正在給謝簡情回消息:是挺有意思,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吃飯。
秦梓臨面前的茶杯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