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章心燃找到了一個強行提神的辦法——捏着棉簽往人中和太陽穴上猛塗風油精,時刻保持沖鼻的味道不消散。
“家裡還有芥末嗎?”她眯着眼睛快被熏暈了,“我還可以來點更帶勁兒的。”
“有是有,可你這麼折騰自己是幹什麼?”
章衛拿小碗給她夾一個剛出鍋的炸藕盒,一口咬下去酥酥脆脆,肉餡兒噴香,把章心燃餓了一整天的饞蟲全都勾引出來了,催她大快朵頤不要停。
“我困得有點受不住了,可還要招待大姑嗎不是?”章心燃頂着用毛巾包起來的、還沒吹幹的頭發,端個碗好比化齋的尼姑,讨食道,“快,再來兩個,餓死我了!”
文蓮一筷子賞給她三個,問:“幾點了?你大姑也快到了吧?”
“快了吧,五點半了。”
“那你困成這臭德行,昨晚上是不是又熬到半夜三更?和徐林去酒吧玩了?”
“沒有,就是困,春困。”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章心燃把嘴裡塞得滿滿的,放下碗支吾道:“我去開。”
門外有意外,不是大姑,是謝簡情。
章心燃咀嚼的動作都被驚得停住了,睜着眼睛不可思議地望着大包小包提滿手的謝簡情,聽他笑着打招呼道:“終于找對了,我走錯兩回,跑别的單元去了。”
章心燃囫囵吞咽,這才失聲詫異道:“你來找我的?”
“嗯,擅自來找你,還想讓你收留我一晚,”謝簡情問,“可以麼?”
章心燃想也沒想:“當然可以,不過你——”
眼神發現不尋常之處,雖然謝簡情來找自己就已經很不尋常,但是章心燃看到他的左手纏着彰顯異樣的白紗布,手裡拎着的禮盒也明顯要少一些,應該是有傷,不便負重。
“揍他的時候弄傷的嗎?”章心燃慌忙去接這些禮盒,又側身把人迎進屋裡,“臉上也受傷了。”
顴骨有淤青,嘴角也擦破了,任誰看一眼都能曉得這個男人剛幹過一架。
“不礙事,過兩天就好了。”
“手上嚴重嗎?是去醫院包紮的,還是你自己胡亂對付的?”
謝簡情心情很好,“也不礙事”在喉嚨裡滾了一圈,又咽下去了,改口道:“縫了兩針,如果有明天的話,還要去換藥。”
章心燃登時急了,把禮盒全都堆到玄關櫃上,音量不自覺提高:“縫了兩針?”
那句“不礙事”還是說出來了,謝簡情三言兩語跟她解釋了一下原因,笑道:“四天就能拆線,聽着吓人而已。”
章心燃沒有被安慰到,她拆開一雙鞋套遞過去,歎氣:“我也不知道怎麼謝你了,你、你醫藥費多少,我給你轉賬吧。”
“不用,你今晚收留我就夠了。”
“不夠,哪夠啊,而且你還買了這麼多東西。”
謝簡情穿好鞋套,直起身,看到章心燃的母親正端着盤子從廚房裡出來,對他露出驚訝的表情。
他禮貌道:“阿姨好。”
文蓮把杵在玄關的兩人瞧瞧,不等問,章心燃就回過身趕忙介紹道:“媽,這是謝簡情,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甲方。”
甲方,謝簡情暗暗失笑,又說:“不好意思,沒提前說一聲就來打擾了。”
個頭高挑,眉目俊俏,氣質敞亮。
文蓮嘴角一揚,歡迎道:“快進屋坐,正好等會兒一起吃飯,是不是還沒吃飯呢?”
“是,”謝簡情被安置到沙發裡,“剛從鸢蘭開車過來。”
氣氛一時融洽,章心燃見她媽媽沒有要關心謝簡情傷情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氣,于是讓謝簡情先坐一會兒,她要去把頭發吹幹。
浴室裡充滿吹風機嗚嗚的響聲。
章心燃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擡手抹掉嘴角上沾着的兩粒油渣子,覺得真的很奇妙。
昨晚的自己枯木死灰一般,今天哪怕全素顔,也隻是有點黑眼圈,氣色依舊健康紅潤。
而昨晚的謝簡情脾氣隐忍,自己還遷怒地對他發了火,今天卻連番帶來驚喜,甚至從天而降,出現在自己眼前。
同是天涯重生人。
真希望能有明天,然後新生活到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
章心燃笑起來,就是陪謝簡情去醫院換藥。
頭發吹個半幹,再随便抓一抓。
仲春的夜晚雖然涼意習習,但還不至于會着涼感冒。
章心燃從浴室出來,發現沙發裡跟謝簡情寒暄的人從她老媽變成了她老爸,而且很不巧的,她爸正拿着一瓶自己泡的枸杞人參酒對謝簡情邀請道:“等會兒上桌了來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