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開了,陳又一心虛的沖出電梯,也不管身後的病号跟不跟得上,二人上車後,陳又一有意想問問筆記本的事,可轉頭卻見肖家洋繼續閉着眼睛,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算了,下次再問吧。
陳又一開到肖家洋樓下,見他沒有醒來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胳膊,胳膊燙得讓陳又一吓了一跳。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怎麼這麼燙。”
肖家洋悠悠轉醒,嗓音有些說不出話,他搖了搖頭。
陳又一怕他倒下,走去将他扶着,肖家洋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反而低低的笑出了聲,他的聲音嗡嗡的在陳又一頭頂響起。
“我沒那麼脆弱。”
“好好好,你很厲害行了吧肖大爺”陳又一托着肖家洋的手臂一步一步走上樓。
肖家洋住的是研究所分的單位房,平日沒有遇到趕工的時候,有家室的大多都不在這裡住,所以肖家洋一人住在一個大套三裡,但他幾乎也隻在自己房間和客廳行動,另兩間房都空着。
陳又一來過幾次,也知肖家洋從小就是個極度愛幹淨的人,他住過的房間和他的衣服一樣,永遠幹淨整潔。
肖家洋出差一周,家裡還是落了薄薄一層灰,他走進屋開窗通風,牽動他咳嗽了幾聲,陳又一将他推回屋。
“我來吧,肖大爺!”
“非要趕我回來。”肖家洋嘟嚷了一句,熟練的從抽屜裡拿出藥,從冰箱裡拿了瓶水,“連熱水都沒有。”
陳又一見他裝模作樣的抱怨,像極了一個怨婦。
她被他逗樂,本想說他兩句,卻見他吃完藥就乖乖的爬到床上去躺着了,大概确實是太累,陳又一也不再說話。
她走到窗戶邊将房間的窗打開,對床上的人說道,“我給你打開一點通點風”
“嗯”肖家洋蓋着薄毯悶聲悶氣的回答。
不等陳又一說話,肖家洋搶先看着她說道,“你不走吧?”
“我都發燒了。”
陳又一走到床邊,見他殷切的看着自己,漆黑的眼,此刻像隻受傷的小狗一般無助,她遂不忍心,答應到,
“行,我守着你,你等會兒需要什麼給我說。”
“那你拉根闆凳坐過來”肖家洋的眼皮已經在打架了,但他依舊倔強的指揮着眼前這人,眼神示意她就得守在床邊。
陳又一無奈的歎了口氣,本着不與病人計較的心情,拉了根凳子坐到床邊,問道
“這樣總行了吧?”
肖家洋在床上滿意的勾起了嘴角,說道,“可以”
“那你休息吧,已經快12點了。”陳又一翹着腿,雙手抱胸看着他。
“那你給我唱首歌。”肖家洋再次悶悶出聲,“就唱你高中那首。”
“你···”陳又一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按她性子此刻應該給他一拳。
但看他的确虛弱得眼睛都快睜不開,卻強打着精神和她絮絮叨叨,大概是這些年生病也很少有人照顧,人在虛弱的時候總是想要索取很多溫暖。
陳又一再次耐住性子,低低唱了起來,這首歌正是剛才她和付棠一起哼唱的那首,是他們高中時為了參加校慶表演一起寫的歌。
在那個青春與夢想紛飛的年代,她們一直肆無忌憚的展現着自己。
我身披的火焰,
是遠處霞光的照耀
我腳下踏過的路,
是沖入雲層的大樹
讓風吹亂我的發,
在空中舞蹈
讓雨沐浴我的眼
在臉上狂跳
我裝滿了糖果在我的荷包
我踢翻了阻擋我面前的咆哮
我抓住時空對它說你好你好
我跨過苦難不懼它對我煎熬
笑着追着我一切前方的歡樂
哭得累了我們也一直牽手依靠
直到我與你卷入暴風眼中
向上,翻越,又墜落
怕什麼我們有火焰
别灰心我們即将到達彼岸
我最愛的人啊你别灰心
我們即将到達彼岸
彼岸有神為我們種滿的鮮花
陳又一唱歌一向很好聽,她有着綿長的氣息去支配自己的聲音,很多歌從她嗓子裡哼唱,都覺得暢快激昂。
這首歌本也是一首高昂的歌曲,當時她和付棠可是點燃了整場,讓台下正直青春翻湧的少男少女們為之狂歡尖叫。
可此刻夜深,陳又一隻是随意的低低哼唱,曲中更多是過了熱血青春後的慵懶随性。
肖家洋默默的聽着,即使他此刻意識已經模糊,可他也強撐着聽完。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孩,眼裡漆黑如墨,明明那樣黑而沉的眼睛,連光都照不進去,卻偏偏讓人覺得深情又溫柔,似有攪不散的愛意繞在他深深的眼底,卻因着許多苦楚和隐忍不得釋放。
陳又一唱完轉頭,正是撞進這樣的眸裡,歌聲結束了,屋裡顯得更加靜谧。
黑夜實在危險,這一瞬,她的心停滞一拍,呼吸也跟着亂了。
夜裡着實安靜,轉瞬她即可以聽到自己心髒又開始跳動的聲音,清晰入耳,有力的撞擊着她的胸膛。
她微微啟唇,想要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此刻過于詭異暧昧的氣氛,可這一雙漆黑的眼卻看着她慢慢的閉上了。
陳又一見床上的人安靜平和的呼吸,自己遂緩緩呼出一口氣,剛才那一瞬間連呼吸都忘了,她松開自己握緊的拳頭捂住胸口。
剛剛自己在緊張什麼?
她慢慢起身,走到旁邊的書架打算找本書轉移一下情緒,書架上全是肖家洋的書,各種類型都有,實在是難從書名上看出肖家洋看書的喜好。
桌上有他寫的一些公式和筆記,他的字如他人一樣,方正挺拔,筆鋒俊俏有力,他喜歡連筆,但字迹卻不潦草。
陳又一突然想到筆記本裡的字,一筆一劃寫得非常闆正,似乎是刻意不把筆畫連上,可寫得這樣仔細,就會浪費很多時間。
他為什麼瞞着不說?是怕自己自作多情誤會他?
當初王嘉陽主動來給自己補了兩個月的課,搞得自作多情的以為王嘉陽喜歡自己,繼而又誤以為自己也喜歡他,難不成肖家洋怕她會同樣自作多情的喜歡上他?
陳又一眼中流轉,一絲嘲諷溢出嘴角。
他們認識這麼多年,以她的性格,要真喜歡一個人,她早就表白了。還需要他如此費心避開自己嗎,他又怕什麼呢。
陳又一轉頭看向床上那個已經昏睡過去的人,估計她現在在他臉上畫個王八,他也不會醒。
陳又一在書架上随意抽出一本書重新坐回床邊的凳子上,見肖家洋額頭已經開始微微出汗,她伸手覆上他的額頭,依舊滾燙,但因為她的手冰,她一碰到肖家洋,肖家洋就皺起了眉頭不滿的哼唧了一聲,側頭将她的手躲開。
陳又一見狀,忍不住起了欺負他的心,似要趁機發洩她剛才那一絲不愉快。
知他不會醒,她伸手使勁的揪着肖家洋臉蛋,将他的臉來回拉扯,平日無論他生氣還是傷心時總愛撇着嘴,臉上這兩坨肉她早都想給他揪掉了。
“疼!陳又一别鬧!”肖家洋閉着眼,可也清晰的喊出了始作俑者的名字。
他拍開臉上的手,翻了個身用被子把自己的臉捂得嚴嚴實實。
陳又一趴在床邊咯咯笑着,而肖家洋的側臉離她咫尺,清晰得可以看清楚他的睫毛,他的毛孔,他的唇···甚至他的呼吸
陳又一突然站起,拿起放在一旁的書筆直的走出了房間,徑直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肖家洋的感冒會傳染吧?不然她怎麼也渾身發燙起來?腦瓜子嗡嗡的呢?她得離這個病号遠點。
第二天,陳又一被一陣水聲鬧醒,在沙發上睡着的她坐起來看到自己身上蓋了一個薄毯,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頭,明明說是他半夜需要幫助時她守着,結果自己卻跑客廳沙發來睡了。
肖家洋沖完澡出來,見陳又一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你好些了嗎?”陳又一見他出來,穿得整齊,追上前問道。
“好了。”
“好了?”陳又一伸手探上他額頭,溫度的确正常了,“這也太奇怪了吧,昨晚還那麼燙,今天怎麼就徹底好了。”
肖家洋額前濕漉漉的頭發滴着水落到陳又一的手背上,他的眼裡浸着濃濃的笑意,陳又一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被燙到般收回手,甩開手背上的水滴。
他目睹陳又一慌亂的躲避自己的眼神,愉悅的說道。
“我身體好啊。”
而他沒說的是,他已經燒了三天了,他努力拖到燒快退的時候回來,當然隻需要吃顆藥睡一覺就能好啦。
陳又一見他精神也恢複了,說道,“那我回去了。”
“你不送我上班嗎?”肖家洋有些訝異的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朋友竟然如此冷漠,對待剛剛大病初愈的人。
而陳又一被他盯得也有些心虛,雖然她以前也和肖家洋整晚待在一起過,可她一想到自己昨晚對着那麼近的肖家洋的那張臉···她就想立馬離開這個地方。
“你這裡去上班不就兩個站嗎?”陳又一小聲的反駁到,心虛的不敢看他。
“陳又一,你要這樣對你20多年的朋友?”肖家洋搬出友誼的大山壓制她。
“送送送!我送!”
“嗯,那你快收拾吧。”肖家洋滿意的點點頭,“我去給你做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