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不是第一次看薰做雕塑。
在他做棉花娃娃時,窩在薰的制服包裡看她自己去挖泥,運泥,一做起雕塑來她就沉浸在她的世界裡,忘記四周的一切,連帶也忘掉她最喜歡的娃娃。
五條悟挺喜歡看她認真畫畫和做雕塑時候的樣子,全身心灌注在作品上,每一件作品就像她本身令人捉摸不透,卻又好奇想要深挖下去,也就會為她的作品駐足,會想創作者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作品來,意義何在。
偶爾,薰還會讓五條悟做她的人體模特,坐在凳子上,按照她的要求擺出各種姿勢,被她畫在她的速寫本上。紙張上的他神韻和姿态都被薰把握得很準,她一天能畫上百張速寫,五條悟對擺姿勢做模特這種事也樂在其中。等她畫累睡着時,他會翻看她的速寫本,就能看到每一張畫紙上的他,無比耀眼。
這就是薰眼裡的他嗎?
他想着,拿起鉛筆翻到厚厚的速寫本最後一頁,将趴在他腿上睡着的少女睡顔畫下來,每一根柔軟的銀色發絲穿過他指縫,他用鉛筆筆杆衡量她五官的比例分布,一隻手掌就能完全覆蓋的臉,顫動的眼睫上總是挂着晶瑩的淚珠,鼻梁粉粉的,嘴唇很紅也很飽滿,唇珠微翹,一看就很好親,身體比例也很完美,纖長的手臂像美神伸展,腿并不是瘦杆一樣,白皙的大腿豐滿,肌肉線條漂亮,上沿就是掐一下能讓他陷進去的腰,下沿是踩在他皮鞋上的腳。
他盯着那雙腳吞了下口水,也不知道她的腳怎麼長得比他的腳小那麼多,還很白很軟,青紫色的筋脈蜿蜒在足背表面,足弓很适合握在手裡。
……
音樂教室和美術教室分開兩層,五條悟做了音樂老師也會上樓,在窗邊靜靜看着她做雕塑。從在家中她對着他的眼睛做了第一件樣品後,她用一個月時間,在學校的雕塑室中循環往複地做了差不多十件樣品,期間時不時會有學生也過來圍觀,驚歎雕塑美的同時自然而然看到了五條悟,他們問他是來看女朋友的嗎?因為在某天他和薰抱在一起的傳聞遍布全校,校方也聽說了這件事,被五條悟用鈔能力壓了下去,當然,他還是解釋了一下:“我不會和學生戀愛。”
謠言沒有不攻自破,因為看到他們抱在一起的學生太多,這是事實,不是謠言。
五條悟還是很有師德的,他說不會跟學生戀愛就不會跟學生戀愛。來看薰的時間漸漸減少,日本一到寒冬又冒出一大堆咒靈需要處理,咒靈這種東西殺不完,根本殺不完,好不容易閑下了,得空回到公寓去看一眼薰有沒有回到家,就看到她蜷在露台的沙發上閉着眼,呼吸均勻,身上還穿着校服,滿是塗料的工裝扔在地,她光潔纖細的小腿也懸在半空,發絲淩亂地擋住她半張臉,眼睫一顫一顫。沙發旁邊是她近日完工的雕塑,有成年男性那麼高。
站遠兩三米看會以為這是宇宙中閃爍的螺旋星雲墜落地球,近看就能看出這是一隻美麗而璀璨的藍眼睛。
有一瞬間,五條悟看着雕塑,仿佛看到另一個自己在看他,看透他某些不可擡到明面上的心思。
“……老師?”
蓦地一聲柔軟的呼喚響起,五條悟望見沙發上的少女揉着眼睛坐起身,他笑着點頭:“做得很棒哦,要不要去吃好吃的慶祝一下?”
薰聽到“好吃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又滅了下去,“時間太趕了,一會兒就是藝術高中那邊發郵件的時候,我還得跟那邊的老師溝通,估計要很久。”
說到這,薰突然想起,她一直都沒跟五條悟說她要去留學的事情,應該沒什麼所謂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她這麼想着,望見戴眼罩的白發男人笑意不變,身上溫和的氣息卻減少了許多,就像北海道的雪,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打算去多久呢?”五條悟說,“半年?一年?還是……”
薰接話,“應該一直都不會回來了,我不喜歡待在日本。”
“嗳?真的假的?”
“老師照顧我的這段時間我很感謝您,之後賺到錢了,我會把這些時間您在我身上的花費還給您。”
五條悟邊聽薰說,邊邁開兩條大長腿往沙發上一坐,他包裹在制服下的身體高挺強壯,擠得薰收起腿,不得不往邊上挪。
男人兩條長臂大咧咧張開放到沙發上,将少女容納其中。
“那你進食打算怎麼辦?”五條悟問。
薰微張嘴唇,遲疑一瞬,輕聲道:“我找到了願意給我獻上生命的人。”
五條悟不在她身邊的這十多天,都是班上的岸邊同學陪她上下學,她本來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直到前天他們一起在江邊散步的時候,突然遇到一群社會渣宰,上來就對薰動手動腳,讓她陪他們去酒吧喝酒。
對面人很多,有十來個。
薰不能用術式,但體術還是會的,對付普通人剛好夠用。
但岸邊原二話不說,沖上去給了剛才讓薰陪酒的人一拳。
毫無疑問,他被揍得很慘,薰沒去幫他,是想看看他願意做到什麼程度,一直到最後,那群人怕把岸邊原打死了才停手。
五條悟翹起大長腿,伸出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膝蓋,“那個人是悠仁?”
薰搖頭,“是岸邊同學。”
“……這誰啊,噢,想起來了,是之前讓你跟他交往那孩子吧,看起來沒多誠心嗳。”五條悟道,“而且你要用什麼方法驗證他真心呢?還是給他刀讓他自殺證明嗎?”
他會知道這些薰并不意外,早在那些咒術師闖進她家結界什麼都沒發現的時候,她大概就猜出是五條悟給她收拾了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