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尖一直在本子上寫着那串她背下來的數字。
“小野……咳……”
老師嚴肅的咳聲總算把她飄到天外的思緒拽了回來,她驚慌擡頭,馬上低下去,扶了扶眼鏡,“老、老師,我在。”
“你的心思還在課堂上嗎?我看看你寫的什麼,這是什麼?”
“是數字……”
“我看不出是數字嗎?我問你這數字是什麼?”
薰悶不作聲。
“算了,下不為例,給我認真聽課。”
教室響起一陣陣悶笑,老師回頭瞪一眼發笑的學生們,明面上他們是都安分了。下課後,薰拿着水壺出教室打完水回來,看到教室後排的幾個不良圍到她桌前。
一隻塗着漂亮美甲的手晃了晃薰熟悉的本子,“喂,轉學生,我們正無聊呢,你快講講這是什麼啊?”
說話的不良少女譏諷地笑着,而薰的桌上坐着一個吞雲吐霧的黃毛少年,兩人周圍是他們的擁護者。
薰走過去,伸手一把搶回本子。不良少女有些錯愕,她都沒看清她伸手,手裡就空了。
“喂,你是啞巴嗎?解釋啊那數字是什麼?”
“與你無關。”
“哈?”黃毛低頭,吐出煙霧,“轉學生你想死嗎?敢這麼跟我女友說話。”
不良少女拉了拉他衣角,示意收斂點。畢竟他們前幾天剛被處分過,要不然也不會無聊到找這個陰暗宅女的樂子。
“算了涼介,她太無趣啦。我們走吧。”
“不行,我要給她點顔色看看,讓她知道什麼人不能惹!”
黃毛說着,朝周圍幾個小喽啰使眼色,他們一步步逼近薰,她掩在黑框眼鏡下的雙眼冷淡直視,一條條人腿被她在心底輕數,一二三……九十。
周圍同學紛紛不忍去看,索性冷漠忽視這一幕。
薰被不良們帶到教學樓後方的樹林,她的不掙紮落到不良們眼裡就是害怕,他們一邊嘲笑她,一邊準備拿出他們之前霸淩别人的手段。
樹林陰冷,偏僻,沒什麼人會過來。
而且,沒有監控。
不會有人知道這裡将發生什麼。
不良們這麼想。
好巧,薰也是這麼想。
她後腦勺的頭發被人猛地一抓,脊背緊接迎來踢踹,她順從迎接這場毆打。然後她頭皮被人猛拽,在她新換的鏡片損壞前,她很有先見之明地把眼鏡摘了。
她的臉完整暴露在衆人視野下,空氣安靜幾秒。
“喲,長得還挺好看啊。”黃毛吹口哨。
“涼介!”
“我知道啦,就說說而已。”
薰迎來比開頭更痛的一場揍,她完全沒反抗,在衆人拳打腳踢間,她蜷縮在枯葉堆上,像條死魚。
不良們覺得沒意思了,最後踢了她一腳。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衣料摩挲的簌簌聲,他們回頭,沒想到她還能站起來。
“那個,現在到我了吧?”
薰擡手撩開擋眼睛的碎發,翠眸溫和地注視他們,十分有禮地詢問過後才動手。盡管他們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盡管接下來骨頭斷裂的聲音不絕于耳,盡管血味如馥郁的玫瑰花香撲鼻,盡管以上都是因為她。
“……不是我做的。”
當天,緊急召開的校園暴力委員會上,薰對面坐了一群義憤填膺的學生家長,而她從頭到腳滿身傷痕,孤立無援,膽怯地否認他們宣判在她身上的罪行。
在場校領導和家長看着傷痕累累的少女,心再黑也沒辦法憑借事實對她處分。
因為,沒有監控,沒有證據,口說無憑。
那片沒監控的地方還是他們的孩子親自挑選的。
再者,她身上的傷看着可怖極了,臉上,身上,青紫遍布。而他們的孩子現在躺在醫院,外表的傷缺遠沒她身上的看起來可怕。
總之,傳到别人口中,隻會是他們的孩子将這個無辜的少女毆打成這副模樣,還賊喊捉賊,倒打一耙。
薰的班主任試圖調解現在緊張的氣氛,心中忍不住埋怨起薰的父親。她不是沒聯系薰的父親,得到對方冷漠的回複:
“這點事情我的孩子自己能處理好呢。”
聽聲音,是一個溫柔有禮的男性,回複簡直不像為人父母該說出來的話。
薰最終安然脫身,班主任特意給她批假讓她去醫院好好處理傷口。拖着一副輕微疼痛的軀體,她沒去醫院,獨自回到家,沖了個冷水澡便縮進被窩,看着手機裡儲存的電話号碼,抱緊貓貓棉花娃娃,喃喃自語:“咪咪,我遇到暖暖的毛茸茸了哦。”
是活的毛茸茸。
“會對我笑,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們明天也能見面的對嗎?”
“咪咪你要是覺得我們明天也會見面,你就,你就,就這樣乖乖的就好……”
黑暗中,貓貓棉花娃娃一直睜着大眼睛,聽少女絮絮叨叨說她和“毛茸茸”,娃娃皮下的五條悟有些無奈又好笑。
她征詢他的看法,跟白問沒區别。
倒是她這一身傷不去處理一下真的沒問題嗎?
五條悟想到她半夜出去工作,白天正常上學,傷到底是在哪造成的?
不會照顧自己,還這麼小就放棄自我了?
貓貓娃娃.五條悟頭腦風暴一大堆,腦補出她擁有一個破碎的身世,無父無母,被社會毒打,于是自甘堕落,養成現在這副軟柿子模樣。
前路都是自己走窄的,五條悟不會幹涉他人。
就如他一直信奉的準則,他隻會救做好被救準備的人。